饭馆老板的车是一辆还算干净的面包车。
除了前排两个座位外，后面的车座都已拆除，明显是老板改造成拉货的专用车。
秦云东之所以答应去开发区，除了可以成全老板之外，他也想亲身体验一下老家县里的开发区。
云峰县本来就不大，面包车行驶了十多分钟，穿过一个横跨公路上的牌坊，就进入了位于外环路附近的云峰县经济开发区。
守在开发区大门前的第一个五层建筑就是管委会。
秦云东下车走进管委会，在老板指点下随便编了一个公司名字和公司介绍，随便写投资金额，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再在意向投资协议上签了个名字，就算完成整个流程。
这样就完了？
秦云东很诧异。
管委会工作人员既不核实他的身份，连公司的情况都不问一句，甚至饭馆老板公然教秦云东编投资额，工作人员也充耳不闻。
招商工作如此敷衍了事，秦云东觉得不可思议。
饭馆老板看出秦云东的心思，乐呵呵地解释说，中安市下达给云峰县招商引资指标，但县里哪有那么多的资源招商。于是上下很默契地用意向协议糊弄过关。
秦云东非常不理解，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对云峰县有啥好处？
老板笑道：“你知道我开饭馆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应该是赚钱吧。”
“暂时不赚钱也没关系，只要饭馆能维持下去，我就有希望能赚到钱。当官的也一样，他们最希望的是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老板低声对秦云东解释着，还故作神秘地向秦云东眨眨眼。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还是你通透。”
两人走出管委会上车，老板感谢秦云东帮忙后就要送他回长途汽车站。
秦云东却没打算这么快走，他提出既然来了，那就在开发区转一转再走。
“开发区真没啥可看的，大多数都是卖饲料、种子和化肥的二道贩子，有个食用菌厂就算是开发区里最高大上的企业了。”
饭馆老板虽然这么说，但为了感谢秦云东帮忙，还是很痛快地答应开车带他兜一圈。
面包车绕过管委会办公楼驶入厂区。
秦云东看到的和老板说的大致一样，基本都是和农业相关的企业。
这样的开发区根本没有前途。
面包车拐了一个弯，突然紧急刹车。
前面道路到处扔着已经长成的杏鲍菇，大多数都被推土机碾压的惨不忍睹。
不远处的厂房围墙已经被推倒，可以看到车间前停着两辆挖掘机和几辆卡车，一群人正在相互推搡谩骂，看样子情绪都非常激动。
“那就是开发区最好的食用菌厂，咱还是撤吧，搞不好要见血。”
饭店老板说着就挂了倒挡，准备躲开。
“你先别急，等我下车后你再走。”
秦云东说着已经推开车门。
“喂，你疯了吗，那些人马上就要干起来了，你看热闹也要先保命啊。”
饭店老板刹住车，一把拽住秦云东的衣袖。
“我就是看到要闹出人命才必须要阻止，怎么能装作看不见呢。”
秦云东坚定地拨开他的手。
“你这个人……真怪……那我……”
老板没想到文雅的秦云东能不畏危险，不由肃然起敬，但是他很犹豫要不要跟着秦云东下车。
“你不用过去了，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先打电话报警，再去管委会请负责人过来调解。”
秦云东说完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向食用菌厂走去。
他边走边打电话给佟阳。
佟阳很快接通电话，笑着打招呼：“云东，我中午和秦叔、秦婶、弟妹一起吃饭，现在正送他们回陶村……”
秦云东打断佟阳的话：“我在云峰县经济开发区，这里正发生恶性强拆，很可能会酿成流血事件，你马上赶过来，我现在要先阻止他们。”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踩着碎砖乱石，从围墙的缺口走进厂区。
此时双方已经举起铁锹、棍棒，一场械斗即将爆发。
秦云东一个箭步跳上卡车踏板，伸入车窗用力按住喇叭。
大卡车喇叭使用的是气喇叭，可以发出超过一百分贝的高亢刺耳声音，一下子把周围人震得纷纷捂住耳朵向后躲，同时都用愤怒的目光看向秦云东。
“你们都放下凶器，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吗？你们是严重的犯罪，谁敢动手就要付出十年以上的自由代价！”
秦云东毫不在意充满敌意的目光，手指众人大声呵斥。
两边的人都被秦云东的霸气镇住，一时都安静下来。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干涉开发区的拆迁工作，小心我告你妨碍公务。”
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人向秦云东走过来。
“是你组织的强拆行动？你是哪个单位的，谁给你的胆子可以肆意妄为？”
秦云东冷冷地问。
“我是谁？哼，我就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只要是开发区的地盘，我说的就是王法。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还从中作梗，我就视同你和食用菌厂的歹徒是一伙的，连你带他们一起抓起来。”
管委会主任目露凶光，大声威胁秦云东。
“一个县里的管委会主任，无非是科级干部，不入流的玩意，还能有这么大的官威，你说拆就拆，说抓就抓。孙子，我不信你有这个能耐，有种就抓我试试。”
秦云东跳下汽车踏板，一脸怒然向他逼近。
管委会主任被骂懵了，他担心秦云东要先动手揍他，于是连连后退，向周围人怒吼。
“你们特么看猴戏呢，还不抓住这个疯子。”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食用菌厂的一位身材魁梧的工人看出秦云东是帮他们，马上手持武器站在秦云东前面，不让对方过来。
秦云东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耐心地劝阻他。
“你让开，我不会有事，我就是想让他抓，只有抓了我，这事就好办了。你和工人们不要动手，我保证你们会有公正的结果。但是你们要参与斗殴，那有理也就变得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