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自动化设备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这期间出现故障还要请外国工程师来修。
报销来回费用，且以美元计算其时薪。
一次维修费用少则数千美元，多则上万美元。
而这些机械设备还是有使用年限的，又不是永远都能跟得上时代需求。
为什么不用这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雇佣工人呢？
机器设备只能创造生产价值，可工人挣了钱还得为衣食住行买单。
他们不止创造生产价值，还有消费价值。
雇工所带来的价值，远超过机械设备。
这就是一笔经济账。
如果从中央的角度来看，那就是维稳。
现在国内需要的是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来安置那些需要工作的人。
不然社会闲杂人员多了，那就会乱。
过去几年的严打，不就是因为社会上闲杂人员太多了嘛。
引入自动化设备取代工人，让工人下岗……
真要这么做了，沈穗只觉得那场面只能用画美不看来形容了。
耿为光听沈穗侃侃而谈，一时间都呆了。
他当然知道沈穗什么样一个人。
她总是足够的冷静，又十分机敏。
总更够在诸多选项中，找到最合适的一个。
就像是帮他分析搞联营厂那事。
不过三两句就让上头的耿为光冷静下来。
她是智多星，当然并不是那个满肚子坏水只会使奸计把人骗上梁山的智多星。
且有着超前的眼光。
今天耿为光才发现，沈穗的冷静敏锐并不局限于一票朋友圈。
便是跟这位副部长闲聊时，她也泰然自若。
颇有大将之风。
耿为光再三感慨。
亏得他这人听劝，不然真要搞大规模联营厂，就等着被沈穗笑话吧。
李连生沉默了片刻，“那你觉得，自动化设备应该引入到哪些领域？”
“李叔叔您这就给我出难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点机械工业的知识储备，还都是跟秦越学的，我哪敢乱说。”
李连生觉得她太过谦虚，“秦越说了，他早就被你掀翻在沙滩上了，现在你是他的老师。”
沈穗被这话逗乐，“他那是给我戴高帽呢，别听他胡说。不过我觉得，其实纺织业不算什么精细加工的行业，现在这些设备已然够用。非要引入自动化设备的话，不如先紧着那些对生产加工要求更细致的产业。”
沈穗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
但态度也给到位了，只不过答案模糊了些。
李连生思忖片刻，觉得也有道理。
纺织业现在用得着大规模引进自动化设备吗？
一来没这么多外汇，二来也没这个必要。
搞个小猫三两只应付下便是。
这跟大规模引进完全是两档子事。
困扰自己的问题解决大半，李连生心情都愉快许多，“你也有阵子没找我了，怎么，最近又想要折腾什么了？”
“那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这不是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所以想请您帮忙分析下嘛。”
什么事还能难为住沈穗？
李连生当即明白过来，这大概也是沈穗带人来的原因吧。
他一脸笑呵，“那我得听听看，什么事能让你为难。”
沈穗当即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晏城的纺织局想要搞联合经营，做大牡丹运动服。
耿为光觉得这是好事啊，毕竟他一直都想要将牡丹运动服卖遍全国，而且也能带动其他工厂的生产与销售。
“我格局就没这么大了，其他厂都是牡丹运动服，那谁还稀罕我们这个正经的牡丹牌？我在服装厂里可还有股份，想要年终多点分红的，他这么做不是从我嘴里抢食嘛。”
耿为光有些不好意思。
沈穗明明是在帮他讨要个明确的说法，但又把问题归咎到了她自己身上。
他可真是欠了个大人情。
李连生又不是糊涂人，哪能不知道这到底什么个情况。
沈穗这两年舍出去的钱不知道有多少，她从来不是这种计较的性格。
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事生气呢。
所谓的愤怒就是个由头罢了。
不过李连生有些好奇，“你怎么还在服装厂有股份？”
耿为光说起了服装厂与沈穗结缘的来龙去脉。
李连生惊叹，“沈穗你这般侠肝义胆，难怪秦越为你着迷。”
有胆识有魄力，既温柔又不失强硬。
这样的沈穗可太有魅力了。
要不是秦越近水楼台，李连生还想要从自家子侄里找个合适的呢。
不过也就是一想，他家那帮小子，也配不上人家沈穗呀。
沈穗被调侃了也不羞，“我家秦团长也很有魅力。”
这话惹得李连生大笑，“回头我跟秦越说，怕是他都不信，小耿你到时候可得为我作证。”
耿为光连忙应下。
气氛活跃起来，再说起这事也都轻松许多。
“市局那边，大概是想做出点‘成绩’，但成绩得是自己一点一滴挣出来的，这般作弊像什么话嘛。”
联营工厂利好晏城市纺织局——
在我们的英明指挥下，牡丹牌运动服畅销全国。
这会是纺织局领导晋升的台阶。
也利好其他服装、纺织厂，借着牡丹牌的大名卖自家的产品。
甭管日后如何，起码当下把钱给挣到手了。
晏城牡丹服装厂得到了什么？
品控到位，声名大噪，但出货不见得会增加。
品控不到位，声名狼藉，出货肯定会减少。
沈穗不同意很正常。
能同意才奇怪呢。
“我们的一些同志有些急功近利，你们这些内行有时候也要坚定自己的意志，别被外行瞎指挥。”
耿为光听到这话只觉得被塞了一嘴的定心丸。
部级领导都这么说了，他还有啥好怕的。
沈穗也顺势道：“我就说吧，不能这么做，反正我那份分红你不能少，耿为光你要是跟我搞阳奉阴违，可别怪我跟你饭量。”
“不能不能。”
李连生瞧两人一唱一和也没拆穿。
瞥了眼时间，又问沈穗，“还有其他事？”
“还真有。”其实沈穗请李连生吃饭，主要还是为了跟李连生打听新疆棉花的事。
但问出口，沈穗就觉得不太对。
李连生的神色不是很好。
难道自己问到了什么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