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短暂的愕然后理解的喃语道:“崔老乃我儿恩师,他理应先去探望。”
随即吩咐丫鬟:“快让后厨准备准备,说不定我儿会回来用午饭呢!”
“是,夫人。”
江元音忙感慨出声:“崔老曾任礼部左侍郎,现下王大人也高中入了礼部,这可真是难得的缘分,难怪王大人一回兰城便去探望恩师了。”
那“怀安堂”的掌柜说崔关禾对王义濡有提携之恩,难道王义濡能入礼部,是崔关禾的功劳?
“何止啊,”方氏因为王义濡回来了明显激动话多了起来,却又因为谈及崔关禾,满脸惋惜,叹道:“崔老待我儿甚好,两年前还说要帮我儿去薛府说媒,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造化弄人,崔老两年前忽然中风了。”
方氏越说越是叹惋:“如今我儿顺利高中入了仕途,又要与薛家提亲了,本是双喜临门,若崔老没有中风,给我儿和梓玥当个证婚人,方是一番美谈啊。”
江元音同秦瑾烟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里都是疑惑。
在崔家那边,同薛梓玥议亲的人是崔信。
为何在方氏眼里,崔关禾是要帮王义濡去薛府说亲?
江元音出声道:“崔老德高望重,定积了不少福报,或许听闻王大人同薛小姐的婚事,会好起来也不一定。”
她这话看似是对方氏说的,实则是在安慰秦瑾烟。
能寻到班若,拿到解药,崔关禾一定会好起来的。
而只要崔关禾好了,两年前的真相便会浮出水面。
“但愿如此,”方氏止住这个话题,“诶,又扯远了,我们不是要看绣品么?快拿来给我瞅瞅。”
秦瑾烟将绣品拿出来,双手呈给方氏过目。
方氏不是事多挑剔的性子,一番看下来,甚是满意。
她笑道:“便依着这个风格来绣吧,等日子定下来了,希望二位能绣制些喜被之类的大件,方显得隆重客气些。”
江元音顺势附和道:“夫人所言甚是,不过这绣品不比旁的物件,贵精不贵多,薛小姐和王大人是青梅竹马,定有许多专属于二人的珍贵回忆,若能将这些融进刺绣里,那这绣品便意义非凡了。”
方氏认可颔首:“‘流光坊’生意红火不无道理,劳二位多费心了。”
秦瑾烟:“应该的,夫人安心。”
江元音提醒强调道:“待我们同薛小姐聊一聊,一定会有更多的思绪。”
眼看着事情谈完,而王义濡仍未回王家,江元音稍作思索,又寻了个逗留的王家的理由:“不知可否看看夫人为薛小姐备了哪些珠宝首饰?像团扇、云肩之类的绣品,其风格若能和夫人准备的珠宝首饰搭配一番,亦能彰显夫人对薛小姐的看重与上心。”
方氏觉得不无道理,便令人去将给薛梓玥备的珠宝首饰给拿来。
江元音同秦瑾烟便借此由头,慢慢磨蹭着,直至王义濡回了王家。
王义濡是标准的江南公子哥的模样,看着斯文清秀,是个白面书生。
王义濡拱手给方氏行礼:“母亲。”
方氏激动迎上去,抓住他的双臂,仔细打量他,连声道:“怎感觉比年初入京那会瘦了一大圈?你在汴京没有好好吃饭么?”
“母亲当是太久未见到我,才觉得我瘦了,我在汴京甚好,母亲莫忧心。”
方氏的目光仍在王义濡脸上流连:“听闻你去了崔府,为娘便没去府门口等你了,你怎地这般快便回府了,崔老如何了?可好些了?”
王义濡只是摇了摇头,不欲多谈与崔关禾相关的事,询问方氏道:“去薛府提亲的事,母亲准备得如何了?”
“我一收到你的信便着手准备了,你回来得正巧,”方氏拉着王义濡往珠宝首饰匣子那走,“这些都是为梓玥准备的,你瞧瞧可还满意?”
王义濡随之走过去,这才注意到了在角落安静旁听的江元音和秦瑾烟,打量问道:“这二位是?”
方氏指向秦瑾烟介绍道:“是‘流光坊’的秦老板,秦老板在兰城开了家绣坊,你年初便去了汴京不知道,现在兰城的女眷们可都爱这‘流光坊’的绣品,想来梓玥肯定也欢喜,是以我特请了秦老板,替梓玥定做绣品。”
秦瑾烟福身行礼:“见过王大人。”
江元音随之行礼:“见过王大人。”
听了方氏的介绍,王义濡目光扫过她们,没多做逗留,也没去细瞧珠宝首饰,冲方氏道:“母亲办事细心,肯定都准备周全了,待晚些父亲归府,我再同他商议一番,我们明日便去薛府提亲。”
“明日?”方氏讶然扬声,“你这刚才回兰城,明日会否太急切了一些?”
“我此番在兰城待不了太久,何况老师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王义濡眸光晦暗,状似伤感地说:“我想快些同梓玥定亲完婚,了却老师一桩心愿。”
一旁的秦瑾烟闻言,身子晃了晃。
江元音手快地扶了她一把,示意她先冷静。
方氏点头,遂对秦瑾烟她们道:“二位辛苦了,明日烦请早些起来,我会派人去‘流光坊’接二位,同我们一道去薛家。”
方氏要同大半年未见的儿子说体己话,开口送客。
秦瑾烟和江元音不便久待,应声离开。
一上马车,秦瑾烟那张脸几乎惨白没有血色,抓紧江元音的手,慌乱开口:“元音,怎么办,外祖父撑不住了,班若半点消息都没有……”
江元音回握住她的手,半是猜测半是安抚:“不一定是崔老爷子撑不住了,大抵是王义濡不想让崔老爷子继续撑了。”
“但听他刚刚的口吻,要对崔老爷子动手,当是他和薛梓玥完婚,至少是定亲之后的事。”
“你别急,明日我们便要去薛府了,待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方知王义濡到底想做什么,也好出招制他。”
秦瑾烟别无他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这事真是越来越复杂,王家半点不知道两年前崔信和薛梓玥议亲之事,可外祖父若是曾有意帮王义濡说媒提亲,怎么会让舅妈操办崔信和薛梓玥的婚事呢?”
“是啊,”江元音有些许后悔道:“早知如此,我便不那么早同崔信撕破脸了,不然现在还能跟他套点话。”
王义濡似和崔家来往密切,崔信和王义濡定是认识的吧,两人还是参加的同一届乡试。
崔信怎会不知薛梓玥和王义濡是青梅竹马?
崔信那日提到和薛梓玥议亲一事时,半点没提到王义濡。
秦瑾烟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要不,我回一趟崔府探探口风?”
江元音眼里有担忧,委婉道:“可你舅母黄氏该回府了吧?”
秦瑾烟无碍道:“这几个月我早习惯舅母的冷言冷语了,再听几句不碍事的,只要能帮到外祖父便好。”
江元音不再劝阻,应声道:“好,我去看看陈郎中那边有没有动静。”
下午两人分开行动。
晚上两人在“流光坊”碰头。
秦瑾烟垂头丧气,只道上回是沾了江元音的光,才能安生在崔府吃上顿晚餐。
今日她独自去往崔府,一如既往地碰了一鼻子灰,她连舅母黄氏和表弟崔信的面都没见着。
府里的气氛低迷,连丫鬟家丁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
江元音这边亦没什么进展,陈郎中今日并未去崔府看诊,一步未踏出医馆。
两人交换完消息,见秦瑾烟毫无精神,江元音开口道:“没消息未尝不是一种好消息,至少能说明王义濡还没开始行动。”
秦瑾烟揪着一颗心,也只能这般想了。
次日清晨。
江元音吩咐青鸢继续盯着陈郎中那边,带着沉月和秦瑾烟一道随着方氏、王义濡一道前往薛家。
浩浩荡荡的队伍,提担着聘礼,一路前往薛家,引来无数路人驻足旁观。
可这份洋洋喜气却未能带到薛府。
知府薛茂民望着这提亲的队伍,面色并不太好看。
站在薛茂民身侧的夫人赵氏更是满面愁云。
方氏笑吟吟的道明来意:“今日冒昧登门,是为我儿义濡求娶令爱,还望知府大人、知府夫人成全。”
王义濡将夫妇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反而溢出些隐秘的愉悦来。
他拱手道:“薛伯父、薛伯母,我与梓玥两相情愿,情投意合,今我已考取功名,特来求娶,义濡此生,非梓玥不娶,还望伯父、伯母成全。”
赵氏眸光闪烁,动容捏帕掩唇,不敢表态,只是抬眼看向薛茂民。
薛茂民双手背在身后,拒绝道:“承蒙厚爱,但小女不敢高攀,你如今留任汴京青云直上,自可迎娶汴京贵女,前途无量,小女没有这个福气,王大人请回吧。”
他心情有些许复杂。
曾经瞧不上的男儿郎,如今高中有了功名,成了“王大人”。
好在他从前场面功夫做得足,也没表露过内心的嫌弃,不至于让今日的碰面变得难堪。
王义濡并不惊诧失落,亦无退缩之意,反而态度坚决地扬声回道:“薛伯父,我昨日去了趟崔府,两年前的事,我已全部知晓,梓玥……”
“贤侄——!”薛茂民唤住了他。
从“王大人”到“贤侄”,他在试图和王义濡拉近关系。
此时他们就站在薛府正门口,门外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邻里百姓。
他压了两年的事,可不能让王义濡就这么当众说出来。
薛茂民侧了侧身:“凡事我们入了屋子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