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晚从来不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有过一丝后悔。
即使上辈子过的很苦,但她在照顾承慎的同时也弥补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亲情。
即使结果也不尽人意,但只要她问心无愧,那么每一步路都不算是白走。
承慎睡梦中,又回到了上辈子的童年。
他倔强骄傲,从不肯说,但他是羡慕别人有娘的。
连王府里最末的小厮,午后也有娘亲来送饭。
白发人笑眯眯地看着黑头发的狼吞虎咽,拿帕子给儿子擦汗。
小小的佑景站在阴影里、趴在门缝上,偷窥阳光下别人的幸福。
直到他走进那个朴素到有些穷苦的小院。
那张被太阳晒到有些发白的摇椅,还有那只草编的蚂蚱。
阳光晒得空气有些发苦,他小心翼翼袒露在外的爱也有些苦。
娘亲却总有办法让一切变甜。
娘亲说,他不用担心生计,娘亲会解决一切。
娘亲说,他永远可以在自己身边安睡。
娘亲说,只要娘在,没人能欺负他。
三岁半的承慎,窝在那个温暖柔软的怀中,心里酸涩而幸福地想着——
他终于有娘了。
.
承慎去世了。
去世前的几天承慎拒绝喝药。
惠王没有强迫他,默许了他的想法。
承慎合眼时,惠王便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在自己前面。
承慎作为惠王的唯一后代,所有人都以为惠王将承慎的葬礼隆重大办。
结果惠王府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如果不是满院子的白布,旁人还不知道惠王府世子去了。
据说世子的陪葬更是简单得出奇。
一张最普通不过的手绢。
还有一展哪里都买得到的琉璃花灯。
有人戏说这样的墓,恐怕连盗墓贼都不会多看一眼。
承慎下葬的当晚,佑景回到了小院。
陈映晚已经从陆府搬了出来,住进了皇帝赐给她的宅院,佑景来往也就更方便了。
佑景回来的时候,陈映晚正坐在院子里的廊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佑景的一声“娘亲”让她回神。
“回来了。”
陈映晚笑了一下,“今晚我做了一些糕点,你快去尝尝吧。”
佑景应了一声,走进屋子,却看见满桌糕点。
不难料想,娘亲一整天都在做糕点。
即使娘亲不说,他也知道。
因为今天是承慎下葬的日子,娘亲多少是受一些影响的。
或许正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么多糕点。
佑景想跟娘亲说些什么话,但转身看到娘亲的样子,他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他大口吃着糕点,变着花样的赞美娘亲的手艺。
陈映晚终于从沉思之中抬起头,笑着看向佑景。
“你喜欢就好。”
“最近可有遇到什么难题?”
佑景想了想,却说起了宫中的趣事。
“我今天在御花园赏花,突然有一个娘娘走过来,跟我寒暄了好一阵子。”
“后面我一听才发现她是想当我娘亲。”
“我说不行,我是有娘亲的。她就有些着急了,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话。”
只不过说是陈映晚的身份配不上当佑景的养母。
佑景哪里能听得这样的话,刚想冷着脸反驳,就见皇帝走了过来。
皇帝当场禁足那名妃子,看了佑景一会儿,又突然开口想要给陈映晚诰命。
陈映晚一愣。
这也太突然了。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
毕竟佑景是真切在她手底下长大的。
贬低她无异于贬低佑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
皇帝想要为自己儿子铺路,自然想替儿子消灭掉一切不好的声音。
佑景笑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
“之前我还想着当上状元做了官,用政绩来为娘亲谋一个诰命,现在就简单多了。”
陈映晚有些不安:“可是我可以吗?”
她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担得起这个诰命吗?
佑景朝她眨了眨眼:“怎么没有?娘亲还记得之前怀州瘟疫时你贡献的药方吗?”
“当年新知府虽然没有在文书之中提到你的名字,但的确提到了有一女子进献良方,为国排忧解难。”
“我已经跟父皇说明,那名女子就是娘亲。”
“娘亲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当不起一个诰命呢?”
陈映晚闻言笑了一下。
这件事她的确做对了。
至少挽回了无数个家庭,无数条生命。
佑景又讲了一些其他事情,很快便分散了陈映晚的注意。
他又吵着让娘亲给他讲解这些新式的糕点都是怎么做的。
“父皇最近吃不下饭,说不定做些糕点能让他胃口好一些。”
其实佑景才不关心皇帝有没有胃口吃饭。
他这么做只是想让娘亲尽可能不想起承慎罢了。
不过这招也的确有用,陈映晚以为佑景孝心可嘉,果然卖力地讲解起糕点的制作办法。
说着,她又有些遗憾:“早知道今天做糕点的时候便直接记录下来,把方子给你就好了。”
佑景见娘亲真的这么认真教他,突然福至心灵,认为自己从宫中学些糕点制作。
等到回来,再讲给娘亲,或许也是个不错的话题。
最好还是他亲手做出来,娘亲一定会更高兴。
日子慢慢过去。
陈映晚逐渐放下了承慎。
一年又一年,佑景渐渐长大。
佑景十四岁这年,皇帝驾崩。
此时,正值佑景当太子的第五年。
如皇帝所计划,朝中内外都已经十分认同这位太子。
惠王虽然疾病缠身,但也没有放弃辅佐太子。
近几年皇帝身体不好,所以陆明煦和惠王早就做好了辅佐太子登基的准备。
于是佑景的登基十分顺利。
只是对陈家人来说,这一切还是有些突然。
她们一直到了宫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柳翠云看着这么大的宫殿转了个身,口中喃喃道:“这么大的地方,都是给我们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