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靳尧那里回到三号公馆，没有看到周京渡的身影。
直到很久之后——
周京渡才纡尊降贵地出现在她眼前。
男人神色淡漠，五官依旧俊美清冷，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眼里似乎再也没有一丝柔色，整个人冷冰冰的。
沈朝雾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
她攥紧指尖。
低着脑袋，一声也不吭。
她应该没做错什么，所以不明白这股名为“惧怕”的情绪是从哪来的。
沈朝雾让自己挺直脊背。
然后慢吞吞抬起脑袋，神情迷茫，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周京渡简直要气笑了。
真的。
没有哪个女人会比沈朝雾装无辜了。
偏偏沈朝雾漂亮中天生含着一丝令人可怜的无辜，即便她长相明艳精致，可她可怜脆弱，楚楚动人。
男人都会心疼她的。
只是沈朝雾一直习惯以逞强的姿态示人，更别说暴露自己的脆弱了。
她长着一张如此漂亮勾人的脸蛋，却从不用这张脸恃靓行凶，也是浪费。
周京渡静静地盯着女人。
矜贵狭长的凤眼情绪淡淡，漆黑的瞳仁像是压着什么黏稠危险的情绪，仿佛暴风雨时迅速解体的乌云。
叫人忍不住胆怯害怕。
可周京渡并不想做什么。
他只是觉得沈朝雾过分。
倘若是另一个女人拥有沈朝雾的这份美貌，现在早就变成有名的妖孽祸水了。男人们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可沈朝雾从不需要用这张脸为自己做什么。
她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沈朝雾的人生和别人都不同。
也算是好命。
只是没想到后来竟然过得那么惨。
周京渡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自己对沈朝雾到底是心疼还是怒其不争。
按照他的脾气，只会觉得这个女人太蠢——
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可是……沈朝雾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只是不会争不会抢，甚至笨拙到令人发笑的地步。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的纯粹么？
周京渡沉默下来。
另一边，沈朝雾却不知道男人在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有点死了。真的完蛋了。
骨子里，她还是怕他。
“周京渡……”
她面上怯怯地叫他，心里却很不爽。
凭什么？
凭什么一直要怕周京渡？
有什么可怕的。
沈朝雾想，周京渡现在就是一条任她摆弄的野狗，就算脾气再难以驯服，但他爱她。
所以。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捉弄他。
可沈朝雾还是怕。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出息。
可上辈子那折磨辱骂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提起周家和周京渡时，她的身体仍旧会下意识颤抖。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像一个人膝盖跪软了，就再也站不直了。
沈朝雾就是这样。
周京渡轻轻拧了拧眉，他不喜欢沈朝雾现在的状态——
胆怯、懦弱。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要这样。
周京渡眸子微微发沉下去，他只是慢吞吞摩挲着修长指骨上的扳指，姿态懒散随意，“怕什么？我不会吃了你。”
“我没有怕你。”沈朝雾反驳，她才不想承认自己似乎低了男人一头。
她不会那样服软的。
凭什么要服软？
沈朝雾想。
最好让周京渡跪在她的身前，一个劲儿地给她磕响头才爽快。
沈朝雾光是想着，心里那皱巴巴的皱褶瞬间就被抚平了，“周京渡，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不是在兴师问罪么？”
嗤。
难得的硬气。
周京渡似笑非笑地挑了挑黑色剑眉，态度不置可否，“出息了。”
可是他的眼里仍旧是浓烈的，刺眼的嘲弄之色。
根本没有把沈朝雾放进眼里去。
就像是看着也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眼里只有看笑话的愉悦。这种眼神是高高在上的。
沈朝雾很不喜欢。
她咬了咬牙。
瞪了周京渡一眼，眼里那种怯弱恐惧的情绪被恼火替代，像是随时要被点燃的炮竹，“周京渡。”
“你再这样看我试试呢。”沈朝雾道。
像是威胁？
周京渡不太确定。
他蹙了蹙眉心，然后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在怒火边缘徘徊的小姑娘，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你是在撒娇吗，沈朝雾。”
沈朝雾：“……？”
她像是看一个神经病，神色古怪地凝着周京渡，“你的脑子还好吗？”
周京渡：“……”
沉默几秒。
他抿了抿殷红的薄唇，精致俊美的五官轻轻拧在一起，“这跟脑子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听上去觉得你在撒娇。”
“没有人的威胁是这样的，沈朝雾，你要不要先学习一下再装老虎？”
周京渡认真地建议。
沈朝雾：“……”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静静道，“我没有装，周京渡，你要这样看不起我到什么时候？”
空气安静了。
周京渡不解地拧起眉心，深深皱成了一团。
这次，是真的不理解了。
他不懂沈朝雾为什么要这样说。
下一秒，沈朝雾把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困惑都说出来了，“今天，我只是去靳尧那里了，可你却用一种我犯了弥天大错的眼神看着我，我很不爽。”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还是——”
“在你心里，我早就成了你的所有物？”
沈朝雾一字一顿道，“你这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脱离你掌控的玩具，一件不起眼的、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
“可惜，我并不喜欢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凝视，这让我很不舒服，周京渡。”
说完。
沈朝雾像是电池耗尽，陷入关机状态的电脑，脸色都昏淡了许多。
说完也不爽快。
心头仍旧沉甸甸的。
好在沈朝雾能感觉到，那股对周京渡的惧怕正在慢慢消失。
总有一天——
她会从阴影里走出来。
不靠任何人的帮助，她还是沈朝雾。
沈朝雾以为，男人会大发雷霆。或者，静静地盯着她，心里却已经将她判了死刑。
可是。
奇怪，都没有。
周京渡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就在沈朝雾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厌倦的时候，男人却紧紧抱住她。
沉香，坚硬的胸膛，将她的每一寸呼吸都攥紧。
耳边是男人清冷的嗓音。
“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