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尧觉得自己见鬼了。
孟星熠也觉得靳尧被鬼上身了。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爆出一声咒骂声，“操，别过来！”
孟星熠：“……”
靳尧：“……”
沈朝雾：“……”
难道靳尧真的能听见她的声音？
沈朝雾神色若有所思。
既然周京渡能听到，那么靳尧也有可能会听到。这只是概率问题而已。
想到这里，沈朝雾安静下来，不再自言自语。
她不想被靳尧发现她存在的痕迹。
那会很痛苦。
沈朝雾只觉得，现在这个局面是最好的，她死了总算不会再感到痛苦，靳尧也只会伤心一段时间。
再难捱，捱过去就好了。
靳尧的生命里，会有无数个“沈朝雾”出现。
孟星熠也一样。
她阖下眼皮，瞳孔漆黑浅淡，沈朝雾静静站在少年身边，目光注视着躺在床上安静的自己。
看上去，没有一点烦恼了。
原来她死了的样子，也很漂亮。
沈朝雾扯了扯嘴唇，忽然很想笑，但压着自己没笑出声来。
明明是想笑的，眼眶却又发热。
可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挤不出来。
也流不出来。
像是不会流泪了。
一点都不会流泪了。
这时，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在沈朝雾耳边炸开，“看完了？”
沈朝雾陡然一惊，蓦然头皮发麻。
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周身寒冷无比。
沈朝雾抿了抿红润的薄唇，扭过头去，看到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慵懒随意。
几乎要凑到她脖颈处。
但靳尧和孟星熠看不见她。
所以他们完全看不出周京渡的动作有什么异样。
靳尧神情古怪，“你在和谁说话？”
他心里慢慢起了疑心。
总觉得周京渡有些奇怪，像是凭空在和第四个人说话，可是这里明明只有他和孟星熠两人。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靳尧眉心微微拧起。
难道……
这个猜测还没成型，就被靳尧掐断。
不会的。
不可能是朝朝。
周京渡根本没见过朝朝，怎么可能会用这么熟稔的语气和朝朝说话……
靳尧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他真是魔怔了。朝朝的死对他来说刺激太大了。
一时之间。
他没办法接受。
“周先生。”靳尧咬字冰冷，“这是我未婚妻，还请您离开。”
“离开？”
周京渡慢吞吞地觑了他一眼，然后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虚空之中，他淡笑一声，“凭什么？我记得没错的话。”
“这婚约，可是靳总亲自不要的。”
杀人诛心。
周京渡轻易不说话。
一旦开口，一定是伤人的。
靳尧只觉得心尖被狠狠戳了一下。
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冷声道，“那也和你没关系。”
周京渡低笑了两声。
眼底却笑意阑珊。
他很不喜欢听这种话，沈朝雾怎么会和他没关系？
周京渡只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那还不算有关系么？
自称是未婚夫的靳尧却看不到。
周京渡心里无端愉悦了起来。
这种隐秘的快感来源于只有他知道沈朝雾的存在。
只有他能看到沈朝雾，只有他能听见沈朝雾的声音。
这一定说明了什么。
他和沈朝雾天生一对不是么？
周京渡唇边扯起一抹浅淡的微笑，甚至不去计较靳尧的无礼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朝雾。
他不置可否，“和我没关系的话，和你有关系么？”
“靳尧。”
周京渡嗓音冷淡，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厌倦。
“你是情深一片，那又如何，事实上，你就是把你的未婚妻扔在别处三年不闻不问。”
“无论真相如何，你的未婚妻感受不到你的爱意是真的，你不闻不问一丝关照都没有，也是真的。你的心意也是真的，但沈朝雾不爱你也是真的。”
周京渡声调平静，不缓不慢，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可靳尧却听不得这些话。
尤其是听到沈朝雾不爱自己的话。
这样的话，会戳破靳尧的美梦——
沈朝雾不是不爱他，只是现在失去了，无法爱他而已。
自欺欺人到了这种地步。
孟星熠在一旁乖乖守在沈朝雾身边，看了看周京渡，眼神又在靳尧身上滑过。
他若有所思地轻轻蹙眉。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可孟星熠想不明白。
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反正姐姐已经死了，他知道的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少年垂下眼皮，轻轻捏了捏姐姐雪白冰冷的手腕。
“这么瘦，姐姐，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呢。”
“不对。”
孟星熠想了想，又低声道，“不是姐姐不肯乖乖吃饭，是周京渡那个大坏人不给姐姐吃饭。”
少年说着说着，嗓音又哽咽了。
这个冬天。
怎么这么冷……
连骨头都冷得发颤。
沈朝雾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温柔地摸了摸少年柔软冰凉的黑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那一头张扬的染发，染回了黑色。
衬得少年愈发清瘦了。
也更沉稳了。
察觉一道刺眼的视线射过来，沈朝雾抬眸看向这道视线的主人。
周京渡眸子晦涩，深不可测。
她看不懂男人眼里翻涌着什么情绪。只觉得周京渡现在兴致并不高。
沈朝雾不觉得和自己有关。
这个时候，周京渡并不在意她，甚至可以说是厌烦她。
沈朝雾只想孟星熠活下去，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了。
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沈朝雾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缓缓收回手。
可这时，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脑袋。
正好碰触到沈朝雾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心。
他轻轻蹭了蹭。
又乖，又依赖她。
“姐姐，是不是你回来找我了？”其实，孟星熠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只是太想姐姐了。
好想好想。
孟星熠唇边噙着一抹乖巧的微笑弧度。
最后深深看了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小姑娘一眼。
转身离开了。
悄无声息地，像影子一般。
沈朝雾只觉得有种隐隐不安的预感，她抿了抿唇，跟着少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