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漆黑，黏稠。
雪却映照大地，苍白而深邃。
极致的色彩冲击下，沈朝雾的眸子氤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光弧，漂亮极了。
周京渡盯着她，眼神示意她开口说话。
男人浓眉上挑。
眼里掠过一丝令人绞尽脑汁也看不懂的神色。
他步步逼近。
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一步一步靠近，在这个距离下，沈朝雾眼睛完全看不出这是跛足。
只以为男人本就是一个健全的人。
沈朝雾心脏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她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瞳孔因为慌乱而收缩，“周京渡，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
“可是什么？”周京渡挑眉。
看样子是一点都不把沈朝雾放进眼里了。
“我可是鬼！”沈朝雾强调。
“……”
周京渡面露不解。
疑惑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你说什么？”
“人鬼殊途，周京渡，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沈朝雾一本正经地劝他，“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周京渡：“？？？”
他真的怀疑沈朝雾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换做别人说这番话，他只会觉得自恋。
可这个人是沈朝雾。
沈朝雾太漂亮了。
漂亮到无论是谁，都会想获得她的关注和喜欢。
那是至高荣耀。
周京渡只是淡笑一声，眼里升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玩味之色。
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他微微弯腰。
视线放到和沈朝雾平齐的高度。
语气含着轻微的讽意，可并不让人讨厌。
“沈朝雾，你觉得我喜欢你？”
“还是——”
周京渡停顿几秒，他说话总是很巧妙。
“你笃定我以后一定会喜欢上你。”
沈朝雾垂下眼皮。
不动声色地拉开和周京渡的距离。
她皮笑肉不笑地抬眉，眼底完全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像是一个假人。
“我说是的话，周先生一定觉得我大放厥词，自恋无比。”
“我说不是的话，周先生也一定会说我言不由衷，虚伪至极。”
“我说什么都不对，是吗？”沈朝雾语气薄凉。
周京渡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漂亮。
也的确聪明。
男人们喜欢漂亮的女人，但最后俘获他们的，往往是漂亮的女人。
在这个社会上，美貌一定是稀缺资源。
可美貌也是最容易被轻贱的一项天赋。
只有聪明，才会被人欣赏。
可聪明这个天赋太难得了，美貌可以后天整容训练，但聪明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定型了。
所以论起美貌，聪明应该更稀缺才是。
而沈朝雾就是容易让人嫉妒，她不仅美貌无双，更有智慧。
周京渡的眸子里闪着几分欣赏之意。
“沈小姐，你很聪明。”周京渡唇边笑意不变，“可我想，你是误会我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从没想过那么深。”
周京渡微笑，“有时候不要太揣测别人的用意，糊涂一点，也不错，不是吗沈小姐。”
沈朝雾懒得理会他。
“你太爱讲大道理了。”沈朝雾拿起一块炸鸡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含糊不清道，“女人是不会想听那么多大道理的。”
周京渡挑了挑眉，虚心请教，“那女人会喜欢听什么？”
沈朝雾想了想，微微一笑，“你缺钱花吗？”
周京渡:“……”
沈朝雾又继续说了两句，“缺钱的话，我给你。”
“还有，想要什么礼物？包包还是项链……”
“听懂了吗？”沈朝雾抬眸看向周京渡，低低叹了口气。
“你肯定不会听懂。太笨了。”
沈朝雾是真的惆怅。
一想到自己在和一根木头桩子谈恋爱，心里就觉得自己亏了。
“要是我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喜欢上你的。”
话音还没落地。
沈朝雾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然后心虚地看向男人。
好在男人像是在思索什么高深绝妙的问题，根本没有听她讲话。
过了好半晌，周京渡似乎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朝雾礼貌性地笑了一声。
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
吃饱了。
一盒炸鸡也见底了。
说实话，沈朝雾吃的不多，一大半全是孟星熠吞下去的。
沈朝雾吃东西慢，细嚼慢咽的，当然比不上一个大男人的吃饭速度和胃口。
可周京渡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小姑娘吃孟星熠剩下来的炸鸡渣渣，怪可怜的。
他道，“下次给你一大份的。”
沈朝雾狐疑地盯着男人看，“你给我下毒吧？”
周京渡嘴角抽了抽，“……嗯，毒死你。”
沈朝雾:“……”
她深深叹了口气，“人心太凉，我不敢碰。”
周京渡:“……”
他不说话了。不想再跟沈朝雾说话了。
站在窗边，背对着沈朝雾。
颀长的身形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格外冰凉的黑影。
沈朝雾看了一眼，然后就悄悄溜走了。
她现在是鬼魂。
行动起来，压根不会有什么声音。
穿过白墙，扬长而去，周京渡根本不会发现。
等过了一段时间。
周京渡赏月赏得脖子酸痛了，他不经意地回头看去。
“沈……”
“？”
人呢？
周京渡垂下眼皮，根本用不着细想，他已经猜到沈朝雾飘到哪里去了。
——靳家。
他站在原地。
没有动。
双腿像是灌了钢筋水泥。沉重无比。
所以他迈不开脚步。
心里其实很想追上去。
犹豫几秒，周京渡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只是一个刚见一面的陌生女人而已。
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自己的原则底线？
那不像他了。
可。
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追上去。
没有人会比沈朝雾更重要了。
月光洒落一地。
银白，冰凉。
周京渡没有犹豫，抬脚追了上去。
另一边。
沈朝雾从三号公馆飘出来之后，才发现靳尧家太远了。
刚醒打车。
从前面的口袋摸到后面的口袋，也没摸出一个手机来。
“嗯？”
“我手机呢……”
沈朝雾低声嘟囔。
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是鬼。
没有鬼会玩手机。
她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慢慢飘过去。
跟在后面的周京渡:“……”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