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暂时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们不可能了。”
这通电话,接得厉庭舟心情很沉重。
江砚迟倒是一直很向着他,帮他说话,还以为江砚迟知道盛暖是熹熹,知道他不想离婚,还帮他想办法的。
结果,都是反着来的。
“我和她不可能,你以为你和她就可能了?”
心情不好,气势不能输。
倒是扎了一下江砚迟的心,他也没干什么好事,之前不知道盛暖是熹熹,他可没像林弘文那样,不管不顾地跟厉庭舟作对。
这一点是事实。
“总比你的机会大,庭舟,是你把这段婚姻,推向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用你提醒。”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他不想盛暖离开,却又找不到可以让她不离开的方式。
“我不说别的,只一件事你十恶不赦,你知道吗?她今天出现在林伯母面前,林伯母一眼认出她,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但凡你结婚这七年,带她见见人,林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熹熹。”
江砚迟的话,狠狠地刺激到了厉庭舟。
居然一眼认出来了?
呵。
他却还幻想着毁掉她的胎记。
“更甚的是,明明知道了,却还瞒着林家,庭舟,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弘文哥把胎记告诉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嘟嘟嘟……
电话中断了。
厉庭舟合上手机。
胸口堵着一块大石。
他倒是想在林弘文告诉他胎记的时候,他知道就好。
那会儿还早,他和盛暖的关系还没有破裂到不能挽回。
可惜,他没有。
他告诉自己不可能。
还告诉自己相差一岁。
厉庭舟闭上了眼,也许身上的伤口再痛一些,才能压住那颗来自心脏深处的疼痛与窒息。
他更怀念过去了。
怀念那七年平静而温馨的日子。
母亲在他出生那日就出去了,他又被爷爷盯着要培养厉厉氏的继承人,父亲能力平庸,又组成了新的家庭,爷爷肯培养他,父亲求之不得,几乎对他是不管不顾。
他每天都在高压之下生活。
早年是大量的学业,再大一些,便是商场上的事情。
只有盛暖嫁给他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一个家可以让人那么的没有压力,那么的放松。
夫妻之间的情事,更是能让他把紧绷着的一切,全部都纾解掉。
这些愉悦,让他觉得不现实。
倘若沉迷其中,将会无法自拔。
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人在得到前所未有想要的东西,会在意,会执着,会再难以割舍。
若到了失去的时候,会更加痛苦。
他克制着,隐忍着,逃避着……
终于,他还是陷在里面了,还是体会到失去时的痛苦。
早年,他陪客户在山上谈生意,清晨出去散步时,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寺庙,他们进去上了香。
当时寺里的方丈在讲法时,在讲佛陀成道后出来宣教的第一转法轮——苦谛。
苦分为三种,行苦,苦苦,坏苦。
他对行苦和坏苦的理解还不太透彻,倒是听懂了苦苦,苦苦是指人生中的巨大之苦,共八种。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噌恚、五阴炽盛。
他当时还嗤之以鼻,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至于后面的,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不可能有。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处于求不得苦和爱别离苦中,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他隐约记得方丈师父说这些苦都是可以解决的。
他趴在这里一动不动,一天一夜了。
他想摆脱这些痛苦,解决这些痛苦。
突然,好像来了些精气神,他从病床上起来,去办理了出院手续,准备上山一趟。
此时,A国。
林弘文见母亲一直紧握着盛暖的手诉说思念之情,抬腕看看时间,说:“妈,熹熹回来了,不会再走了,未来你有更多的时间跟她在一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先让她去倒下时差。”
林夫人这才意识到她只顾着想多看女儿,多跟女儿说话,都忘记了这事儿。
“熹熹,这边也有你的房间,妈妈带你去你房间。”
“谢谢妈妈。”
从盛暖出现在别墅,林夫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这会儿似乎一直都没有咳嗽。
她兴高采烈地领着盛暖去了卧室。
这边,林卓开始询问林弘文是怎么找到熹熹的。
到了卧室,盛暖又被感动了一波,这边房间里的装修跟林家别墅里她房间的装修几乎是一样的。
是她喜欢的风格。
妈妈一定是按照她小时候的喜好去推测她长大后的喜好,才把卧室装修成这样。
“熹熹,我去给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再睡会舒服一点。”
盛暖赶紧拉住林夫人,“妈妈,你身体不好,这些小事儿我自己能做,你看我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
林夫人温柔地笑着,“可是你走丢的时候才六岁,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体验过照顾你的感觉,今天你就当是弥补我,让我照顾照顾你。”
这哪里是照顾?
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最浓烈的母爱。
“妈妈,你对我真好。”
盛暖的喉咙哽得嗓音都有些颤抖。
林夫人笑笑,走进浴室,她打开浴缸的花洒头,调了温度,开始放水。
盛暖从行李箱里取出衣服进来,林夫人就坐在浴缸边上,扭头看向她,说:“熹熹,你喜欢栀子花的香味,我特地买的栀子花香味的泡泡浴液。”
林夫人挤了浴液放进浴缸里,用手搅拌着,浴缸里浮起一层细密的泡沫。
盛暖的眼角很湿。
一个人生来的喜好是不会变的。
小时候,她就很喜欢栀子花,外婆在家门口种了两株,院子里种了一株,每到花开的时候,家里,里里外外都飘着栀子花香。
嫁给厉庭舟后,知道他更喜欢兰花香,她使用的日常带香味的用品,都换成了兰香。
浴缸里的水满了。
“熹熹,快来,妈妈帮你搓背,你啊,洗澡的时候要妈妈搓背,睡觉的时候,也要妈妈给你抓背。”
林夫人回忆起曾经,脸上的笑意更浓。
盛暖走过来,蹲在林夫人身边,低哑着嗓音说:“这些年,你是不是就靠着这些回忆走过来的?”
问完,眼泪徐徐从盛暖眼角滑落下来。
她当过妈,厉嘉许是她的心头肉,他一蹙眉都能牵动她的心。
哪怕确诊癌症,生命将要尽头,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厉嘉许的将来。
倘若不是厉嘉许伤了她的心,她到现在可能最牵挂的还是他。
“傻孩子,怎么又哭了,你不在妈妈身边,妈妈想你不是很正常吗?”
林夫人伸手擦了擦盛暖的眼泪。
这七年,她在厉家,没有人爱她。
早期,至少还有儿子依赖她,爱她,那些爱,足以让她忘却所有的不爱。
不久前,连儿子的爱她都失去了。
现在她才知道,被人爱着,是有多幸福,连心脏都是软绵绵的。
大概是林夫人的母爱太浓烈,即使二十年不曾相见,盛暖也没有觉得在她面前沐浴有什么尴尬。
她坐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汽氤氲了她的双眼。
等她洗完澡,出来,林夫人已经关好窗帘。
盛暖躺下后,林夫人就坐在床头,摸摸盛暖的头,柔声说:“熹熹睡觉,妈妈在旁边陪着你。”
盛暖的口中突然飘出一句:“熹熹好爱妈妈。”
林夫人听到无比熟悉的话,眼圈又红了,眼皮颤了又颤,才没让眼泪落下来,用过去一样的话回应她,“妈妈也好爱熹熹,熹熹快睡。”
盛暖合上了双眼。
江城。
厉庭夏中午去医院给厉庭舟送饭,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吧。
结果到了医院,病房里没人了,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一早就坚持出院了。
厉庭夏拨通厉庭舟的电话,打不进去。
只好打给周秘书。
“周秘书,厉庭舟到公司了吗?”
“没有。”
“他有联系过你说他去哪儿了吗?”
“没有。”
厉庭夏挂了电话,又打给张妈,张妈那边说厉庭舟没有回来。
厉庭夏急坏了。
他身上那么多伤,不好好养病,又到处乱跑,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厉庭夏只好又去了一趟兰苑,厉庭舟碰到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去兰苑。
赶到兰苑那边,还是没有见到厉庭舟。
厉庭夏彻底地慌了。
难道又追去国外找盛暖了?
于是,厉庭夏赶紧打了林弘文的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过了一会儿,林弘文才接起电话。
“有事?”
之前厉庭夏羞辱盛暖是哑巴,他都有点不高兴,不过碍于他跟盛暖没什么关系,没跟厉庭舟把关系弄得太僵。
现在盛暖是他妹妹,厉家这些欺负过盛暖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弘文哥,庭舟不见了,我到处都没找到他的人,我担心他可能会去国外找暖暖,如果他过去了,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好不好,有很担心他。”
林弘文冷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