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让人为诸位安排好了住处,不过你们远道而来,不妨先在城中逛逛。”
水月澈折扇轻摇,唇边噙着浅笑,一派温润公子的模样,他抬手示意,府中侍女立刻捧来几盏莲花灯,灯芯泛着幽蓝的光晕,在昏暗的廊下显得格外清冷。
“持此灯而行,可避城中幻障。”
乌竹眠接过灯,指尖触到灯盏的刹那,一股微凉的灵力顺着手腕蔓延,仿佛有水流轻轻拂过皮肤,她抬眸看向水月澈,对方却只是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了回廊深处。
一行人对视一眼,转身往外走。
乌竹眠低声道:“这人不简单。”
“嗯。”谢琢光应了一声:“明明镜花城早在多年前就沉入了水底,但他却能知道你的身份,并且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至少说明他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事。”
师青阳咬紧牙关:“鬼新娘的事肯定跟他有关!”
师九冬难得忧心忡忡:“那三哥的失踪肯定也有他在从中作祟。”
听着大家的话,宿诀无意识地摩挲着阎罗剑的剑柄,语气有些低沉:“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看不穿。”
“小竹子。”他看向乌竹眠:“你觉得呢?”
乌竹眠点点头,斟酌字句道:“他……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不对劲,但说不出来。”
闻言,李小楼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师姐,别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我们一群人还怕他一个。”
师九冬撇撇嘴,纠正道:“小楼师姐,应该是我们一群人对一城人。”
李小楼:“……”
乌竹眠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那咱们就去这镜花城里逛一逛,会一会这一城人。”
一行人走出城主府,镜花城的街道繁华得近乎虚幻。
青石板路平整干净,两侧商铺鳞次栉比,朱漆雕花的门廊下悬挂着红灯笼,绸缎庄、茶楼、酒肆、糕点铺……应有尽有,行人往来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李小楼瞪大了眼睛,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摊子:“眠眠姐,你看!那糖人儿会动!”
果然,摊主手中的糖稀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他手腕一抖,糖丝飞舞,竟自行凝成一只展翅的仙鹤,绕着竹签轻盈盘旋。
师九冬凑过去,银铃轻响:“老伯,这糖鹤能飞多久?”
摊主抬头,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姑娘说笑了,糖鹤哪会飞?”
李小楼和师九冬一愣,再定睛看时,那糖鹤分明老老实实插在草靶上,哪还有半点灵动的模样?
宿诀抱着手臂旁观,低声提醒道:“虚实交替,这城里的一切都不能全信。”
谢琢光目光扫过街角,几个孩童嬉笑着跑过,手里拽着纸鸢,可那些纸鸢的线却并非向上延伸至天空,而是诡异地垂向地面,仿佛在牵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乌竹眠提着莲花灯缓步前行,灯影摇曳间,她注意到街边茶楼的二楼窗口,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吟诗作对,可他们的嘴明明在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而更远处的绸缎庄里,老板娘正笑着抖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可那缎子上的花纹……竟是一张张模糊的人脸。
“莲花祭将至,城里自然要热闹些。”
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见水月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街心,手中折扇轻点,指向远处一座高台。
那台子通体白玉砌成,台边环绕着九根圆柱,柱上缠满了蓝莲花藤,此时正有工匠在台上悬挂彩绸。
“三日后,那里便是祭典的中心。”水月澈的目光落在乌竹眠身上,笑意更深:“届时,大家或许能见到想见之人。”
他的话音未落,街市上忽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鼓乐声。
一队身着彩衣的舞者踏着整齐的步子穿街而过,他们戴着精致的面具,衣袖翻飞间洒落无数花瓣,可那些花瓣落在石板路上,却化作点点蓝光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小楼看得入神,忍不住伸手去接,却被乌竹眠一把拉住:“别碰。”
水月澈轻笑出声:“不必紧张,镜花城的花……”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那花瓣在他掌心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本就是水做的。”
街道尽头,浮动的光线为整座城镀上了一层金边,行人、商铺、笑语、笙歌……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却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违和。
乌竹眠凝视着水月澈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莲花灯,灯芯的蓝光忽明忽暗,映出了她眼底的深思,这座城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乌竹眠一行人沿着镜花城的主街缓步前行,当他们经过一处茶肆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巷口闪出,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那是盈儿,她换了件粗布衣裳,脸色苍白,警惕地左右张望,声音很轻,像是怕被谁听见:“跟我来。”
乌竹眠眸光微动,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了她的身影。
盈儿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方便说话,想知道师明川的事,就跟我来。”
说完,她转身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脸色大变的师青阳立刻跟上,乌竹眠几人也迅速跟了上去。
巷子幽深曲折,两侧高墙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外界的喧闹彻底隔绝,盈儿的脚步很轻,像只猫儿一样灵活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最终停在一间破旧的柴房前。
“进来吧。”她推开门,屋内昏暗潮湿,只有一盏油灯微弱地亮着。
关上门后,盈儿才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沾血的玉佩碎片:“这是师公子偷偷给我的……他说,如果见到外来的人,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他们。”
师青阳一把接过玉佩,手指微微发抖,那确实是师明川的贴身之物,边缘还刻着师家的暗纹。
“他在哪?”师九冬急声问道。
盈儿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脸色骤变,迅速吹灭油灯:“是巡逻的侍卫!”
黑暗中,众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柴房门外。
“奇怪,明明看见有人往这边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嘟囔着。
另一人嗤笑:“你眼花了吧?这破地方除了老鼠,谁还会来?”
门板被推得“吱呀”作响,盈儿死死捂住嘴,乌竹眠的指尖已经凝起一缕剑气,就在门即将被推开的一刻,远处突然有人喊道:“喂!那边有动静!”
门外的侍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盈儿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师明川的师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