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请问前面这个村,是青山吗?”
林芳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眼神里满是期待。
鱼塘就在村子后头,离这儿大概有个五六百米远的距离。
站在这儿,远远地望过去,可以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把整个小村庄都掩映在里面。
庄子里,一缕缕炊烟慢悠悠地升起来,在空中打着转儿,飘散开来。
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鸡鸣狗叫,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芳已经太久太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这里和她当年下乡的时候比起来,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一路上,她逢人就打听,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累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晋东海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对,这里是青山村,你是......?”
他的话音还没落,眼神里满是疑惑,想要追问下去,弄清楚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林芳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震,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似的,瞬间就确定了,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男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晋东海!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心里酸涩得不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猛地一转身,迈开步子就走,脚步有些慌乱,快步闪到了一间院子后面。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咬得太用力了,嘴唇都渗出了血珠,可她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就想把心里那股子翻涌的情绪给压下去。
二十五年了!
整整二十五年啊!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时光就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老了,老得让林芳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在她的记忆里,晋东海还是以前年轻时候的样子,高高大大的,身材清瘦,浑身都透着一股文雅的气质。
那时候,每次下工,不管多累,他都会想尽办法给她带回好吃的。
哪怕只是一把酸甜的桑葚,或者半个烤得香喷喷的地瓜,他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吃一口,全都留给了她。
还有她怀着小野的时候,日子过得那么艰苦,缺衣少食的,可他拼了命也没让她饿着,想尽办法给她找吃的,照顾她的身体......
晋东海看着女人慌慌张张落荒而逃的身影,再瞧瞧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有块大石头突然砸了下来。
他心里满是疑惑,一个劲儿地想着:
她跑什么?
如果不认识,没必要这样啊!
而且,她那双眼睛,和自己已经“亡故”的妻子林芳,实在是太像了!
想到这儿,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晋东海脑海里冒了出来:
难道林芳没死......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晋东海再也顾不上其他了,手一松。
“啪嗒”一声,把手里的喷壶直接丢在了地上,迈开步子,朝着林芳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方园在屋里正专心教小芳芳写毛笔字,突然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声音里好像还带着压抑的抽泣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放下毛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公公晋东海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肩膀微微佝偻着,活像个犯了错、等着挨训的小孩子。
而他对面,一个女人正紧紧贴着墙,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默默落泪。
方园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女人脸上,虽说她头发凌乱、衣着破旧,可脸上的皮肤却光滑滑的,透着一种和她这身落魄打扮不太相符的细腻。
方园心思细腻,察觉到这其中定有隐情,于是她轻轻放轻脚步,又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芳,是你吗?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晋东海声音颤抖得厉害,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热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就像决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哆哆嗦嗦地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和后背,声音里满是悲戚和委屈,
“那次你离开后,我整个人都被大火烧了,要不是装傻装疯,根本躲不过那一劫!”
林芳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晋东海的前心和后背。
只见上面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尤其是那鱼叉留下的伤痕,歪歪扭扭、坑坑洼洼,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林芳心里猛地一揪,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得多疼啊?原来这些年,他受的苦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想到这儿,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满心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
林芳连忙收回视线,可心酸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晋东海看着林芳流泪,心里疼得不行,下意识地想去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敢,只能继续解释道,声音里满是懊悔和思念,
“我曾经无数次顺着你们跑的方向去找过,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头,我都没放弃过,但是一点你们的踪迹都没有!”
“我错怪你了。”
林芳用手背死死抵住嘴唇,咬得生疼,就是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声音还是颤抖得厉害,
“我不知你受伤了。”
她看着晋东海身上的伤疤,心里清楚,受了这么重的伤,确实没办法拉扯孩子,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谢谢你没有放弃!”
林芳震惊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晋东海和自己一样,在这些年里一直坚持寻找彼此,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决心啊!
一瞬间,这些年独自承受的所有委屈,好像突然变得微不足道,可又仿佛被无限放大。
她满心都是委屈和思念,只想扑到爱人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这次晋东海没有再犹豫,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心爱的妻子紧紧拥在了怀里。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他们想哭又想笑,脸上的表情又哭又闹,最终还是抱头痛哭起来,泪水像雨点一样,不停地往下掉,打湿了彼此的衣服。
夫妻俩就这么抱着,嘴里不停地诉说着这些年对彼此的思念,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话,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
直到一群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好奇地张望着这两个抱在一起痛哭的大人,两人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
晋东海看着周围的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哭笑不得。
此时的青山村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非凡。
村民们都是头一回听说,晋东海老爷子的老婆。
以前大家都以为晋东海的老婆早就死了呢,没想到她没死,还是这么一个大美人!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不一会儿,田野家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大家都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林芳到底长啥样。
可林芳此时蓬头垢面的,模样有些狼狈。
方园看着心疼,坚持要给婆婆好好整理一番,把头发梳顺,把脸洗净,换上干净衣服后,才能让她和大家见面。
晋东海也满心欢喜,他掏出几十块钱,喊来二楞,大声说道:
“快去买些糖,多买点!”
接着又转头对着院子里的村民们喊道:“大家都别走,买糖去了,回头人人都有份。”
“晋叔的喜糖,我们肯定要吃的哈哈!”
一个年轻小伙子笑嘻嘻地喊道。另一个村民也跟着起哄:
“小别胜新婚,大别胜初恋,叔你今晚得好好耕耘,不能让婶旱着。”
说完,院子里响起一阵哄笑声,大家都拿晋东海当新郎倌一样打趣。
“捶你,猴崽子。”
晋东海佯装生气,眼睛一瞪,对着那个贫嘴的本家侄子就是一拳。
侄子反应快,一躲,晋东海这一拳没收住,结结实实地捶到了一个白胡老头的身上。
所幸力道不重,可白胡老头还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拐棍就招呼他,扯着嗓子喊道:
“小晋,你敢打我?你怎么敢的?”
“对不起啊,叔。”
晋东海见状,赶忙道歉,脸上满是尴尬,慌慌张张地逃开了。
这一幕逗得满院子的人哈哈大笑。
小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在院子里你追我赶,撒欢玩耍,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院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热闹的声音和欢快的笑声,这么旺的人气一下子就把那些离别的赶上冲得一干二净。
方园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突然觉得院子里格外明亮,心里特别的开心!
不行,得赶紧打电话给田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