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底的恐惧。
“去夏梅那里!收拾你搞出来的烂摊子!”他冲着身后怒吼,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许莹缩着脖子连连点头,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转身就跑,皮鞋在水泥地上打滑,差点摔了个趔趄。
县城的街道在夜色中泛着青灰色,路灯在他眼前晕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
梁秋风疯狂蹬着脚踏板,膝盖撞在车把上也浑然不觉。
夏梅家的灯光越来越近,那暖黄色的光晕此刻却像张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他把自行车狠狠摔在路边,金属车架与地面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楼道里的声控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线让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还没靠近门口,夏梅的哭喊就像尖锐的钢针钻进耳朵:
“我、我尽力了,是她生产的假的驻颜霜,她说她的配方是真的!我天天守在厂里盯着,谁知道她偷偷换了原料啊!”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剧烈的抽噎,
“我把她当亲姐妹,她怎么能这么害我……”
刘红军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怒火: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事情都捅到副县长那里去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皮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发出“嗒嗒”的声响,
“上头已经开始调查了,咱们得赶紧想对策。”
梁秋风的手悬在半空,敲门的动作僵住了。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透了衬衫。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在门板上刮出细微的声响:“
刘哥,是我。”
门开的瞬间,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
刘红军的衬衫领口歪斜,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还有半截仍在冒着青烟。
夏梅瘫坐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地遮住半张脸,手里攥着被泪水浸湿的纸巾,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可算来了。”刘红军把烟头狠狠按灭,火星溅在茶几上,
“你家那个疯婆娘,居然敢去仿冒驻颜霜,难道你是体制内人不也不知道驻颜霜对于我们县意味着什么吗?
现在全县的人都知道咱们搞出了‘毒面霜’!”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
梁秋风跌坐在椅子上,膝盖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夏梅突然扑到他脚边,抓住他的裤腿:“老公,我真的是被骗了,你一定要救我!”
“够了!”刘红军一脚踢翻了她,夏梅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账面上的窟窿怎么补?要是被查到我们篡改账目……”
他突然噤声,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梁秋风站起身,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必须找个替罪羊。”
他突然停下,眼神阴鸷,
“姚向东不是一直想回供销社吗?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就说他私下勾结供应商……”
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夏梅压抑的啜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梁秋风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烦躁地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从刘红军家出来时,梁秋风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端。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三颗纽扣,冷风灌进领口,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他满脑子都是账本上触目惊心的数字,那都是他挪用的。
“都是那个田野!”
他突然对着虚空怒吼,拳头重重砸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指关节瞬间破皮出血。
家里,许莹正蜷缩在沙发上,电视屏幕发出幽蓝的光,映得她的脸惨白如纸。
听到开门声,她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
“怎么样了?刘科长怎么说?要不咱们给副县长送点礼?他之前还夸你能干……”
“送个屁!”
梁秋风的公文包带着风声砸在茶几上,玻璃震得嗡嗡作响,
“副县长已经公开批评你了,你以为找他还有用?”
许莹后退两步,撞到了电视柜,上面的相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我也是想帮你……”
“帮我?我他妈现在被你害死了!”
梁秋风冲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挪用公款的事要是被查出来,咱们都得去吃牢饭!”
他的巴掌落在许莹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个蠢货!”
许莹瘫倒在地,捂着脸痛哭:
“老梁,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咱们去自首吧,说不定能从轻发落……”
“自首?”
梁秋风一脚踹在她腰上,许莹疼得蜷缩成虾米,“自首你以为就能减少我们的判决吗?”
他弯腰揪住许莹的衣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现在只有一条路,把脏水泼出去,找个替罪羊!”
梁秋风的脑袋很精明,如果不精明的他也也不会做到百货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这件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不然他被撸下来是小事,最怕的还是吃枪子!
身为国家干部,自己带头作假,罪加一等。
这件事情必须要找个顶包的,最好的顶包的人,只有姚向东。
只有把责任全部推给他,自己大不了就是抗点债,只要他还在职位上,他相信这个些钱,他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实在不行,就带着许莹,给领导上点儿苦肉计。
这事十有八九就能成功了。
与此同时,公安局里灯火通明。
陈立反复翻看着田野提供的资料,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大功!方队这次可算没骗我。”
年轻警员小张探头看了眼:
“陈哥,这些证据能直接锁定梁秋风他们吗?听说夏梅的老公在市场监督局挺有势力的……”
“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国法!”
陈立猛地合上文件夹,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起身披上外套,眼神锐利,
“通知各组,今晚就行动。这两只‘大老虎’,该收网了。”
许莹家里,梁秋风让许莹打电话给姚向东,结果那边说现在太晚了,找不到他人。
两人在家里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
很快,一个尖叫声打破了宁静。
“啊!你们是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许莹的声音尖锐又惊恐,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种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