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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翻开黑书,把内部的文字展现给哥布文看。

“孩子,告诉我,你看到它们的第一印象。”

哥布文的视线在文字上快速扫过。

“很熟悉,但我从来没见过它们,恩,这几个字和一只耳造的字有几分相似,但是您的这些字看起来更简便。”

贤者笑道:“这些文字是精灵们在古代遗迹中发现的石板,是古代哥布林文字,在哥布林的神还没死去,哥布林的文化传承没有断绝,我们没有沦为野兽之前,我们也是有文化的,这些字就是。

但是因为神明的斗争,我们逐渐失去了文明,沦为魔物,文字自然也断绝了。

好在我们的神死后,似乎为我们做了最后的事,在我们的血脉中刻入了某些传承。

虽然哥布林神准备不够充足,传承混乱,加上生命女神的血脉诅咒,我们依旧变成了野蛮的魔物。

月亮保佑,文明之火已经种下,你对这些文字的熟悉就是这种传承。”

贤者温和道:“来,把桌上的纸笔拿过来,我教你如何读写这些字,感受祖先的智慧。”

接下来,房屋中响起了牙牙学语似的声音,贤者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授哥布文,很严格,很认真。

他握着哥布文的手,哥布文的手又握着笔,笔尖落在纸上,划出一笔一划。

贤者道:“这一笔一画都是祖先的智慧,我族文明的载体,不能有一分怠慢。

记住,你不是用手在写字,你是用灵魂在感受,感受祖先在生产运用中开发出的文字,感受他们的生活智慧。

文字,是沟通历史上下的桥梁,你要通过文字,看到祖先的面貌,感受他们的表达。”

贤者就像一个负责的老师,干枯的手握着哥布文健壮的手,在纸上留下一个“字”字。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抚了抚又长又白的胡须。

“力透纸背,笔画锋利却隐约透露温润,孩子,你心有猛虎又行事有方,未来定能成我族栋梁。”

哥布文有些不好意思,感觉他说的有些过了。

“来,写下一个字。”

两人就这么在床边,彻夜交谈,时间久到角落的猫头鹰都开始打哈欠。

接下来半个多月,哥布文都在贤者这里学习文字,他用人类通用语做了很多笔记备注,确保这些文字送回联盟可以推广。

贤者无私的教导,让哥布文学习的很快,每天都能学会近百个字,他对贤者的称呼也慢慢变成了老师。

某天学习时,贤者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哥布文拍打他的背部,可他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哥布文赶忙寻求猫头鹰的帮助,猫头鹰飞出房间,几个带着法杖的精灵进入房间,一统检查施法,贤者才停下咳嗽。

治疗精灵道:“贤者,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贤者摇了摇头,昏黄的老眼看着哥布文。

“我啊,好不容易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一分钟都不愿意耽搁呢。”

治疗精灵眉头一皱,警告道:“贤者,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贤者呵呵一笑。

“我的一生都在配合你们进行研究,至少最后这点时间交给我自己分配好吗。”

几个精灵面面相觑,退了出去,连监视的猫头鹰都被抱出去了。

“唉唉唉,任务任务,我还有看护任务啊!”

被抱着的猫头鹰哇哇叫,治疗精灵道:“你的任务结束了,贤者就这几天了,如他所说,最后的时间交给他自己分配吧。”

“可是……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贤者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活着,他知道外界的信息都是我们提供的,又不知道机密,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和自己的同族交代后事吧。”

精灵们走后,房间里就留下两人。

哥布文面露担忧。

“老师,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贤者摇头。

“孩子,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一个哥布林,能在精灵帝国的首都存活至今?”

哥布文还真不知道,精灵对哥布林的厌恶众所周知,基本上是看到即杀死。

一只哥布林能在精灵的首都活这么大年纪,属实让人疑惑。

贤者咳出一口痰,哥布文赶忙给他清理,贤者看着哥布文的眼睛,缓缓说道:“一百多年前了,精灵北方有一片地形复杂的森林,那里精灵人口很少,交通不方便,经常闹绿灾(闹哥布林。)

哥布林们经常下山打劫,让当地的精灵很苦恼,精灵政府在那里驻扎过小股军队,可因为和魔族的战争,军队也调走了,治理绿灾只能靠当地的精灵农民。

好在精灵哪怕是农民也很厉害,每一个精灵成年之前都会接受15年的教育,学习文化和魔法,每一个精灵都会施展或弱或强的魔法,所以绿灾的破坏力有限。

哥布林一下山打劫,就会被村民们杀死,一波又一波,一波又一波,好像杀不完一样。

当时精灵村民们组织了好几次讨伐,进入深山,剿灭了哥布林巢穴,可每次安分两三个月,又有哥布林从深山下来打劫。

村民们就奇怪了,哥布林是杀不完吗?

他们的好几次讨伐都是扫荡式的,应该是没有放过一个哥布林啊,为什么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哥布林冒出来呢?

精灵们把自己的发现上报,引起了一位猫头鹰的注意。

这是一位老学者,影响力很大,她决定调动自己的所有资源,对哥布林展开一场史无前例的研究。

她调动了1万大军,协同当地政府的支持,以经常出现哥布林的深山为中心,建设了一个方圆百里的封锁区。

封锁区建完后,1万大军手拉手进入封锁区,认认真真扫荡过每一块土地,石头缝都没放过,还使用了猎犬,就是要确保封锁区内所有哥布林被杀死。

这项工作进行了一个月,她们确定封锁区内没有一个哥布林,封锁区外有士兵站岗,外面的哥布林进不来,她们百分百确保封锁区内没有哥布林了,实验正式开始。”

哥布文仔细倾听,他的好奇心完全被激起,坐在床边身子前倾。

贤者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位猫头鹰,在进行实验时就有猜测,她认为村民们之前的扫荡是成功的,它们确实杀死了每一个哥布林,但过一段时间依旧有哥布林下山打劫,这是为什么?”

哥布文说道:“是那个神话吗?哥布林神的诅咒。”

贤者点了点头。

“传说哥布林神死时,在他的神性被其他神明掠夺干净之前,他主动把神性打散,分散到了哥布林种族中,我们成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诅咒。

每当一块地方的哥布林死干净,这个世界就会自然产生哥布林,就好像牛皮癣一样,怎么治都治不好,反反复复。

这个认识是全大陆公认的,但没有证实过,毕竟证实这件事需要耗费大量资源实验,而且貌似没什么收益。

但那位猫头鹰,她有能力,也有好奇心,于是实验开始了。

她使用了一种可以观测神性生物的小型仪器,时时刻刻监测封锁区。

据说这种机器是监视巨龙动向的,结果用到哥布林身上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是因为有痰笑的断断续续。

“封锁区成立一个多月后,仪器响了,这位猫头鹰非常兴奋,她带兵向仪器标记的地方冲去。

然后,她在枯枝烂叶中,尘土泥巴里,发现了被类似羊膜包裹的我。”

哥布文眼睛瞪的越来越大。

“老师,您……”

贤者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是第一个被证明凭空出现的哥布林,天为父,地为母,天然神性!”

他很激动,很自豪,但眼角却留下了眼泪。

接下来的时光,他接受了百年研究,他就像那笼中的鸟儿,任由他人摆布。

各种实验招呼在他身上,有的痛苦,有的羞辱,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孤独。

近百年时间,他都是孤独的,失去自由被束缚在研究所,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猫头鹰,没有一个绿皮肤的同族,他一度被逼的发狂想死。

直到后来,他彻底麻木,接受,然后开始找乐子。

他通过来来往往猫头鹰说的话,花了几年,自学会了精灵语,然后在猫头鹰们面前展示,欣赏她们的惊讶。

这之后,他的待遇变好了。

猫头鹰们对他的实验从肉体转变到了思想,她们开始好奇他的思想逻辑。

猫头鹰们给他提供书籍,画作,给他带来了外界的消息。

被囚禁了几十年的他就像一个海绵,疯狂涉取外界的知识,一幅大师的画,他能彻夜研究,然后进行像素点级别的复刻。

这更加让猫头鹰们惊讶,向他提供更多东西,甚至会偶尔带他出研究所放风。

他疯狂学习,创作,偶尔会和看守他的猫头鹰畅聊诗歌,讨论历史。

有一天,他画了一幅画,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猫头鹰。

这幅画被哪位老猫头鹰看到了,那个主持研究项目,囚禁他的老猫头鹰。

她说:“你越来越像一个精灵了。”

贤者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愧疚,以后这位老猫头鹰就再也没出现过,他也从冰冷的研究所转移到了这里,从此以后对他的一切研究就结束了。

贤者抹掉眼泪,温和的看着哥布文。

“孩子,你学习的很快,我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哥布文道:“老师,我还有很多字没学会。”

贤者呵呵一笑。

“字典上有精灵语备注,没有我指导你也能学会它们,你已经不需要我教导了。”

他再次剧烈咳嗽了一下,哥布文想要去叫法师,被他拦住了。

“孩子,我太老了,在我的生命历程中,大量时间都是被浪费掉的,我还有很多事想做,很多风景想看,我想要自由。

但是,结束了,该结束了,索性,命运眷顾了我,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他的枯手抚摸上哥布文健壮的手掌。

“强壮,年轻,充满活力,真好,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挥霍。

哈哈,命运把你送到我的面前,是对我被囚禁一生的补偿吗?哈哈!”

哥布文突然觉得有些难过,眼睛有些湿润。

贤者道:“孩子,不要难过,我的知识将成为我生命的延续,它们将指引更多人通往未来,如此,我的一生也就并非无用了。”

哥布文忍不住了,喊道:“老师,我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让您自由!我会去找娜迦亲王,我会去争取!”

贤者摇了摇头。

“不行了,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我现在连站立都做不到,我太老了。”

哥布文想说点的什么,被贤者制止。

“孩子,一两天,一两个星期,或者一两个月,我的生命就要抵达尽头。

我将向你送出最后的礼物,也是给联盟送出我最后的祝福,我将告诉你们哥布林的生命长度,108年,这是有记录的,哥布林的寿命长度,我的生命长度。

呵呵呵,相信你们根本没见过自然死亡的哥布林吧,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死神何时到访,你们不知道要如何规划自己的人生。

现在,你们知道了,108年,或长,或短,这是我们人生的长度。”

他摸索着哥布文的手,看着他挂满眼泪的眼睛。

“孩子,知道我们人生的长度,就一定要规划好如何运用它,增加我们人生的广度。

孩子,不要浪费光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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