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萱惯来直来直往,只要听从命令办差杀人,但就算是她也明白想要算计人应该做的周全些,怎么会找个这么漏洞百出的人。
这不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
沈霜月闻言却是冷着眉眼说道:“那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察觉那人有问题,没有给她闹起来的机会。”
他们从一开始就察觉不对,第一时间就让人将人拿下,这才阻了后面还没发生的事情。
可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甚至被那人给缠上。
以她刚才所为,那些流民被挑动了情绪,而她惊惧之下让人动了手,场面混乱时,谁还会留意到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死的,又会留意那女人是不是旁人派来的。
事后追究责任的时候,早就已经时过境迁,先不说那妇人会不会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就算留下来,她“死了孩子”,身为苦主,旁人说起来,也只会说她沈霜月蛮横跋扈,动手打死了流民。
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沈霜月朝着胡萱说道:“把那人看管好了,回城之后直接送去京兆府。”
胡萱抬头:“不送去皇城司吗?”
皇城司的刑讯手段,可比京兆府厉害的多。
沈霜月却是摇头:“这件事情虽然是有人给我设局,但是眼下还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
她这次既截了魏太后他们的谋算,坏了二皇子的接手江南官场的事情,又同时得罪了幕后囤粮的那些人。
要说对她动手,谁都有可能。
沈霜月微垂着眼帘,说道,
“如果是幕后之人做的也就算了,可如果是魏家和太后他们,他们必定还准备了后手。”
如今魏家已经知道裴觎偏向太子的事情,敢这般明目张胆算计她,又怎么会不防备失手之后的事情。
要是把人送去皇城司,不管问出了什么来,他们都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裴觎串通太子作假逼供,更有甚者说今日是故意栽赃。
倒不如送去京兆府。
孔朝此人圆滑,明面上也不是哪一方的人,由京兆府审问出来的东西,才不会遭人置喙,就算最后牵扯到了魏家那边,他们也休想攀咬旁人。
更何况……
沈霜月沉声道:“这次混进流民里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胡萱愣了下:“小姐是说,她还有同伙?”
沈霜月嗯了声,伸手拉开马车帘子,透过车窗朝外唤了声:“祝二哥,小六子他们回来了吗?”
祝雄骑马靠近,低声说道:“已经回来了,跟你想得一样,那些流民里面还混了好些想要趁乱挑事的人。”
“小六子他们抓了两个,还有几个人看情况不对直接跑了。”
沈霜月冷笑了声,她就说,京郊虽然流民多,但也不该这么大规模的聚集在一起,而且之前那妇人闹事时,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不仅那般容易就挑动了其他人情绪,招来了那么多流民,而且那些本不该那般大胆的人,开口便是要她“杀人偿命”。
那熟练的样子就像是早就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祝雄低声说道:“那几个人虽然跑了,但是小六子记下了他们的模样,要不要让人去将他们也抓回来?”
沈霜月说道:“不用,有这两个人就足够了。”
今日流民闹事,消息肯定瞒不住,那几人既然离开,要么就此隐匿,要不然就是直接被人杀人灭口。
与其费尽心思的去找跑掉的几人,倒不如好好审审抓住的这两个。
她说道:“你将这两个人捆好了,卸了手脚和下巴,待会儿交给皇城司的人带回去审,千万别叫他们死了。”
说完沉吟了下,沈霜月扭头,
“胡萱,皇城司里可有擅长画像之人?”
胡萱连忙点头:“有,刑狱司那边有画像的高手。”
皇城司本就有缉拿之责,之前侯爷接管之后,又网罗了一大批能人,其中有几个画像的手艺,只需要旁人描述几句,就能画个八九不离十。
沈霜月说道:“那待会儿让小六子和押送的人一起去一趟皇城司,将跑掉的那几人画像绘制出来,教给皇城司的人。”
祝雄疑惑:“沈娘子方才不是说不抓他们了?”
沈霜月淡声道:“的确用不着抓,这画像是做其他用途的。”
这次筹粮之后,说不得会冒出一些不安分的人来,而且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争端已久,裴觎的身份也注定他会与有些人交恶。
有了那些人的画像,无论是之后真的捉拿作乱之人,还是借口做其他的,裴觎都能名正言顺。
只是这些话沈霜月没有跟祝雄他们解释,只说道:“你让小六子去一趟就是。”
祝雄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干脆点头:“好。”
车帘垂下来,遮住了外间吹进来的冷风。
沈霜月靠坐在马车之上,垂眸思索片刻,才朝着胡萱说道:“等一下回去之后,你走一趟户部,跟李瑞攀说一声刚才的事情。”
“他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受了惊吓,担心有那些不愿朝廷拿到粮食的人会朝他下手,让他千万当心。”
“还有,把我承诺朝廷会放粮施粥的话,也一并告诉李瑞攀,就说刚才情况危急,那些流民已有伤人之意,又有人混在其中妄图挑事,我不得不以此安抚民心。”
那些粮食给了朝廷,如何分配不该是她该说的话,她允诺放粮有些逾矩,虽然说李瑞攀未必会在意,但是沈霜月不想留给其他人口舌。
而且那些人今日算计她,本就是想要毁了她筹粮的功劳,那她就偏要坐实了此事,让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有粮,这粮是她给的。
她要这善名,确保事后朝廷不会赖了她的封赏,也顺便让太子仁爱百姓的名声被所有人知道。
沈霜月朝着胡萱说道:“你去之后,让户部的人知道我因为筹粮的事受了伤,怕后面还会被人针对,心生胆怯之意,但是此事别明说。”
胡萱愣了下,下一瞬心领神会:“奴婢明白。”
邀功诉苦嘛。
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