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萱声音落下之后,刚才的骚乱瞬间一静。
“筹粮?不是说朝廷没有粮食吗?”
“对啊,官府根本不管我们死活,到处都没有粮食,你们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太子殿下怎么会管我们?”
“太子殿下为什么不管?”沈霜月撩开车帘,探身朝外时,露出脸来,“太子殿下是大业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你们都是他的子民,他又怎会不管你们?”
她面上没有半点慌乱之色,也没有因为突然围拢过来的流民就惊慌。
反而面上平静,温和从容。
“我叫沈霜月,是御史中丞府沈家的次女,奉太子殿下之命,帮忙朝廷筹集赈灾粮食。”
“你们既然聚集在此,不可能没看到今日从城外被官兵护送进京的那些马车,那些车上装的便是第一批运往京中的粮食。”
“人会说谎,但粮食不会,不是吗?”
那些流民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京郊徘徊,落脚的地方也都在官道附近,今日京中那么多官兵出动,那动静自然瞒不过他们。
他们的确看到好些官兵押送了很多马车进京,只是那些官兵看守严格,远远将人隔开,根本看不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可没想到,居然是粮食?
有之前跟着一路从庄子过来的流民,大声问了一句:“所以之前那个庄子上送出来的,都是粮食?”
沈霜月看了那人一眼,点点头:“对,那些粮食昨日送到庄子,今日便有朝廷接手运回京城,等安顿妥当,最迟明日你们便能有饭吃了。”
那人顿时面露激动。
旁边有不知情的人连忙低声问话,那人忙将之前看到的那些告诉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是沸腾。
人群之中却有人质疑:“就算朝廷有粮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我们,说不定被那些官老爷拿去换钱……”
“天子脚下,众目睽睽,谁敢拿赈灾的粮食换钱,不想要全家老小的命?!”
沈霜月抬眼看向人群之中,却没找到刚才说话的人。
她垂眸掩住眼中寒光,扬声说道:
“百姓是朝廷根基,朝中若有粮食,定会里可救济你们,可如今朝廷困难,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自北地而来,应当知道前两年朝中接连征战之事。”
“外间那些关于朝中无粮赈灾的消息,的确都是真的,但是陛下和太子殿下一直在想办法,我不否认朝中会有一些贪蠹之人,可更多的也是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
“所有人都在为着北地灾情想办法,而前些时日也已经找到了粮源,之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送进京城,你们却在此时闹事,对得起那些呕心沥血替你们筹粮的人吗?!”
沈霜月厉声说完之后,见所有人都是不吭声,更有人神色动摇垂下了头。
她这才面色缓和下来,声音带上了安抚。
“我知道你们背井离乡受了委屈,也知道你们忍饥挨饿活的艰难,我们夙夜难寐想尽办法,只为了能早日缓解灾情,让你们能够安然返乡。”
“你们只消再等一等,朝中便会放粮,届时人人有饭食,病者皆可医,可是如若你们今日在此动手伤了人,那就算之前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足以抵消挑衅朝廷律法的罪过。”
“到时候轻则入狱,重则丧命,难道这是你们想要的吗?”
她未曾否认之前的传言,却以朝廷艰难之中极力护着他们,将那些不好的流言蜚语一笔带过,反倒是让他们知道朝廷赈济灾情的决心。
给予他们希望,再告诉他们作乱的后果。
沈霜月的话如同重锤落在所有流民心间,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半步,之前那些被挑唆着叫嚷要让她杀人偿命的人,也都是纷纷闭紧了嘴。
路边那个妇人满嘴是血,眼见着刚起的骚乱居然就这么被沈霜月安抚了下来,她连忙就想要叫嚷出声,却被胡萱眼疾手快一掌敲在后颈之上,人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人吓了一跳,以为他们是想要灭口。
却不想胡萱只是低头看了眼地上那“孩子”,就单手将那孩子抱起来,然后另外一只手拖拽着那妇人到了马车前。
“小姐,这孩子身子僵硬,面上青斑,应该已经死了好几日了,不是刚断气的。”
说完她拉着那妇人满是单薄的外衫一扯,露出里面的衣物。
不像是外间那般脏乱狼狈,里面的衣裳竟是锦缎。
胡萱冷声道:“还有这妇人虽然看着衣衫单薄,但是里面套着厚实的棉衣,这衣物用的还是上好的缎面,而且她面色红润,手中干净,连点薄茧冻疮都没有。”
“她腕上和耳间都有佩戴饰品的痕迹……”
说话间她俯身在那人怀中一搜,只片刻就拿出两个布包,只片刻就拿出来递到沈霜月面前。
“小姐,是金子的耳饰,还有个金镯子。”
周围那些流民闻言连忙朝前张望,而沈霜月也没拦着,直接就将那布包里的东西朝外摊开,众人瞧着那金灿灿的镯子和耳环,瞬间哗然起来。
北地受灾许久,但并不是人人都过的艰难,多的是那种家境殷实,或有存粮的人,可以留在北边安然过冬。
只有他们这种实在活不下去的,才会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南下,想要找一条活路。
他们一路从北地过来,多是挨饿受冻,一路艰难,路上更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能够熬着走下来的多是面黄肌瘦,身上处处冻疮。
可是地上这个看上去可怜至极的妇人,却是面色红润,穿着锦缎棉衣,身上藏着镯子耳环,手脚更是干净瞧不出半点磋磨。
沈霜月寒声道:“把她弄醒。”
胡萱伸手提着那妇人,抓着路边积雪朝着她脸上一扔,刚才还昏迷的人被冻得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她先是茫然了一瞬,下一刻想起刚才的事情,瞬间尖声道。
“杀人……”
唰!
一道寒光落在她双眼之前,惊得她嘴里的叫嚷声瞬间断掉,她满脸惨白的朝后一趔趄,整个人惊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