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月淡淡移开目光:“沈大人有什么话,说吧。”
沈敬显看着身前的小女儿:“这几日京中的事情,还有北边灾情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霜月面色平静看他:“我听不懂沈大人在说什么。”
“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承认?”
沈敬显抿了抿唇,说道,“那日我们从城外回来的时候,你故意借着石阳那几个流民,提及今岁入冬之后天气古怪,引我对北地受灾之事起疑。”
“那之后没多久,太子和裴觎便找上了我,想要让我出头去捅破北地灾情之事。”
他顿了顿,想起那天见太子的事情。
从太子口中知道北地受灾,让他去当这出头鸟,沈敬显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奈何裴觎抓着他囚禁沈老夫人的把柄,太子又许以重利,百般手段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沈敬显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了,想着要如何保全沈家的情况下,去做这件事情,可后来太子突然反悔,又说不必他来冒头提及此事,好似另有安排。
沈敬显抬头看着沈霜月:“太子和裴觎原本已经定下沈家来当这出头鸟,可是后来突然反悔,是你与太子他们说了什么,才让他们不将沈家拉进这潭浑水。”
“阿月,你还是在意沈家的……”
沈霜月看着沈敬显一副动容样子,突然笑出了声,她歪着头看着身前的人。
“沈大人,你觉得以我和沈家之间的关系,还有咱们那夜几乎撕破了脸的事,我会在意沈家什么?”
沈敬显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沈大人一把年纪了,做什么自作多情。”
沈霜月脸色冷淡,“不管太子让你做什么,还是不让你做什么,那都是太子自己的谋算,我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也没有能力左右太子的心意,你想得太多了。”
沈敬显皱眉:“可是那日是你故意提醒我?”
“我提醒你,不过是为了祖母。”沈霜月说道,“北边灾情的事早就露了痕迹,你身为御史中丞,若是对于京中情形一无所知,回头多的是人会借此弹劾你。”
“祖母若是不回沈家,你哪怕丢了官位也无所谓,我也不在意你们沈家人的死活,可是祖母在意你们想要回去,那沈家就不能出事,免得你在朝中的事情连累了祖母。”
沈敬显被她直白的话说的难堪,却依旧还是抓到了关键:“你果然早知道北地灾情。”
沈霜月说道:“知道又如何?”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
“告诉你做什么?”
沈霜月失笑,“沈大人是想要借机替沈家谋利,还是想要提前囤粮,亦或是替你自己和沈令衡他们在朝堂筹谋些什么?”
“可是沈大人莫要忘了,利益再大,也得有命来享。”
她对着沈敬显毫不客气,说话时嘴里跟染了毒似的,让沈敬显脸都泛青,
“别说你那位置多少人盯着,光是沈家和魏家交恶,你就早已是魏广荣和太后他们的眼中钉。”
“但凡沈家早前知道消息,做出任何举动,恐怕不等你筹谋出点什么,就会先被魏家人察觉,要么白白将机会送到他们手上,要么就是被设局当了替死鬼,你只要生出半点私心,就得送沈家满门去死。”
“更何况,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沈霜月嗤笑着说道,“沈大人莫不是忘记了,要不是祖母的关系,我早就与你们沈家划清干系,更何况以你对祖母做的那些事情。”
“要不是祖母顾全那点儿血脉亲缘,不跟你计较,那天夜里我就将你送进京兆府衙门,让所有人看看你沈大人凉薄嘴脸,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着你们沈家谋算前程?”
“沈大人,好生守着你如今的富贵安稳就好,别太贪心不足,小心野心过甚,撑死了你自己。”
说完之后,沈霜月不想再跟他多言,直接说道,
“胡萱,送客。”
沈敬显被沈霜月怼的脸铁青,想要反驳她一句,却见沈霜月直接朝着府里走去,而她身边那丫鬟则是横身挡在他面前。
“沈大人,请吧。”
沈敬显紧抿着唇,旁边随从上前就想要呵斥胡萱:“你这丫鬟……”
“罢了。”
沈敬显伸手挡住了身旁人,是他对不住沈霜月,也是他耗尽了父女情分,又怎能还盼着她顾念着沈家。
不过……
他扭头看了眼马车那边,沈霜月好歹还顾念着沈老夫人,就算不待见他们,也不会算计沈家,甚至某些时候还会帮着他们。
虽说她不承认,但是亲眼见过沈霜月和裴觎亲昵,沈敬显却是笃定,若非是沈霜月做了什么,太子不会临时改口,将沈家从北地灾情这滩烂泥里拉了出来。
沈敬显平复了一下心情,朝着拦着他的胡萱低声道:“我虽然不知道阿月和定远侯,还有太子到底在谋算些什么,但是北地灾情可大可小,掺和其中难保不会被人反咬一口,所以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要万分小心。”
顿了顿,他声音更低了几分,
“而且太子虽然是储君,但是皇位之事未定之前,万事皆难预料,朝中夺嫡,凶险非常,稍有错漏就是万劫不复,让阿月行事切莫大意,也别太过相信太子和裴觎。”
胡萱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沈敬显,点点头:“奴婢会转告小姐。”
等沈敬显离开,沈家的马车也走动起来,胡萱这才转身朝着门内走了进去,踏过门槛,就看到之前进来的沈霜月并没有走远。
她走到沈霜月身旁,将沈敬显刚才的那番话转告了她。
沈霜月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有想到,沈敬显居然会跟她“推心置腹”,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真心,但他能直言说出来就已经是稀奇。
“小姐,奴婢瞧着沈敬显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胡萱小声道。
沈霜月嗯了声:“我之前提醒他时就露了痕迹,再加上后来太子和裴觎与他说的那些,他又不是蠢货,察觉不到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