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黯淡。
秦牧与卫庄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甲十二城。
他们的目标。
是如今被妖族大军围困的青州郡郡城。
青色剑光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秦牧落在了距离郡城尚有十数里的山林中。
收起飞剑。
他目光投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孤城轮廓。
随后。
掐诀施法。
一缕光芒在他和卫庄身上闪过。
两人的所有气息和身形便尽数收敛。
“走。”
秦牧轻声道。
卫庄点了点头。
二人当即朝着青州郡城的方向潜行而去。
两人在妖族大军连绵不绝的营帐中穿行。
生怕惊动妖物。
一旦惊动。
那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逃杀了。
只不过……
当两人靠近城墙后。
吊诡的是。
城墙之上根本没有多少守城士卒。
琳琳散散的秦卒拿着火把在寒风中摇曳。
神色也不紧张。
甚至还有说有笑。
这一幕。
让秦牧眼眉微皱。
哪怕他没打过仗也知道。
这绝不寻常！
在敌军包围的情况下。
守备安能如此松懈？
“天师大人。”
“城中恐怕有异啊……”
卫庄轻声开口。
他面色流露出凝重。
就连。
青州郡最后一座名义上属于大秦的城池。
此刻。
也透露出这般诡异的情况。
晓梦。
真的能打探到什么情报吗？
秦牧点了点头。
他内心此刻也有些沉重。
但。
无论怎么样。
都要先找到晓梦再说。
随后。
二人悄无声息的攀过城墙。
无声无息的进入郡城。
郡城之内的情况也和此前二人想的不一样。
街道之上。
虽然冷清萧条。
但基本的秩序还在维持。
时不时就会有士卒巡逻来往。
相比于空虚的城防。
城内的士卒似乎更多。
观察到这一点。
秦牧心中更是越发凝重。
他带着卫庄藏入一处巷道后。
从袖袍中拿出了晓梦的一缕头发。
这是当初双方分离时。
晓梦交予他的。
为的就是这一刻。
以贴身之物。
凭借因果。
在方圆十里之内寻到对方位置。
念头微转。
秦牧当即临空画箓。
箓成之后。
他将发丝扔到符箓之上。
随后。
轰——
火焰焚烧。
符箓消逝，发丝消融。
同时。
秦牧也冥冥中感应到了晓梦的位置。
他看了看方向。
那里……
似乎是郡守府。
念头微转。
他当即带着卫庄和此前一般。
身形融入黑暗。
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快速穿梭。
郡守府的防守。
更是被视作无物。
轻易被二人越过。
很快。
两人找到了郡守府后院的一间客舍前。
秦牧给了卫庄一个眼神。
随后。
卫庄隐在了一旁。
开始望风。
他自己则走到了客舍前。
客舍内。
烛火摇曳。
晓梦盘膝坐于蒲团上。
雪白的道袍在微弱的烛光下。
清冷出尘。
她膝上放着秋骊。
看似在凝神打坐。
但又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吱呀——
客舍的门被推开。
晓梦猛地睁开眼，清冷的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寒光。
锵——
秋骊剑更是出鞘半寸。
剑气森然。
但。
看到进入客舍内的人后。
她立刻站了起来。
且面色焦虑的开口道。
“天师大人。”
“你怎么才来。”
“郡守李源。”
“恐已存了叛国之心！”
话音落下。
秦牧微变。
郡守叛国。
此事要为真。
那……
青州郡可就是全盘丢了！
在不久前。
这郡守可还是往咸阳不断送急报。
怎么这就叛了呢？！
道爷这是步步不利啊！
他深吸一口气。
保持镇定道。
“此话怎讲？”
晓梦脸上流露出了几分苦笑道。
“天师大人。”
“您既然能入城内。”
“想必是看到了围城的那些妖族吧。”
“这些妖族。”
“不止是围而不杀那么简单。”
“更是每日都派使者入城，问城中缺什么，但有所缺。”
“妖族一应送上。”
“就连百姓要离开，只要出具路引。”
“都让走！”
“唯独不许郡守率大军离开。”
“如此这般手段下。”
“这郡城内的百姓反倒是生活的比往常更好了。”
“而郡守李源的叛国之心。”
“便是于此。”
“若是妖族手段酷烈。”
“我相信他会死战不降。”
“毕竟。”
“此人为官数十载。”
“家眷全在咸阳。”
“死节不算难。”
“但。”
“妖族围而不攻，并日日送上物资。”
“开放路引。”
“效仿大秦印刷邸报。”
“将青州诸般大小事全部写出来。”
“一番操作下来。”
“如今郡城内谁不知道。”
“妖王占据青州，行仁政，安民心。”
“减赋税。”
“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甚至还派遣妖兵。”
“清剿趁乱作祟的盗匪。”
“他便……”
“有降的念头了。”
“甚至。”
“不是他一人。”
“毕竟。”
“这太有圣君之姿了……”
“更有不少人将其视为救世明君。”
“甘愿臣服。”
“甚至要为其歌功颂德！”
听完这些话后。
秦牧一时间沉默无语。
甲十二看到的还不是全貌……
的确。
要是和晓梦所说的一样。
那这妖王……
确实是圣君出世。
不臣服于他都说不过去。
毕竟。
多少文人士子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择圣君而侍。
这妖王。
目前展现的可不就是圣君么。
甚至。
秦牧都没什么好批评的。
在这种改天换地一般的大势下。
郡守等人能坚持到现在。
都算不错了。
毕竟只是欲降。
还没降呢不是。
青州如今很多老百姓可都是直接降了。
念头微转。
他决定。
不跟青州这边接触了。
一接触。
恐怕只会激起城中人心变数。
不如。
直接赴宴。
到时。
那妖王有何图谋。
一看便知。
大不了就是战上一场。
血洗青州！
秦牧的眼眸流露出凝重。
他已经开始……
放弃那最小代价解决的方案了。
这妖王。
手段太高超。
根基打得太牢。
若赴宴不能解决问题。
那就打！
不论如何。
人间。
不能让给妖族！
念头转瞬。
他沉声道。
“那关于妖族的情报呢？”
“晓梦掌门。”
“这数日你可曾探查到。”
闻言。
晓梦沉声道。
“这青州妖族行事颇为光明正大。”
“是故而。”
“这几日倒是打探到了不少。”
“这妖王名为苏宸。”
“其麾下。”
“有十大妖将。”
“其中最出名的三妖。”
“其一，名为血屠。”
“乃是猛虎成精。”
“嗜杀成性。”
“凶名最甚。”
“其二，名为魅影。”
“本体不明。”
“最擅幻术惑心。”
“她治下的城池堪称……”
“人妖乐土？”
“其三。”
“也是最为神秘。”
“其名为黑渊。”
“属下只知道此妖常年笼罩于黑雾之中。”
“不论是人还是妖。”
“只要冒犯。”
“皆是死无全尸。”
“而除了这十大妖将外。”
“妖王之下。”
“地位最尊崇之妖。”
“名为白泽。”
“此妖智慧如海，算无遗策。”
“青州如今的秩序。”
“多赖此妖出手。”
听完晓梦的话后。
秦牧眼眸微动。
这青州妖族……
已经开始是初具雏形的妖族王朝了！
怪不得。
他会连连中计。
看来。
若是沧月城之行功成概率不大。
大军对峙。
血战青州……
恐怕是唯一解决的方案了。
念头微转。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符箓。
沉声道。
“此符。”
“你且收好。”
晓梦接过符箓。
眼里流露疑惑的开口道。
“天师大人，这是……”
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你只需要记住。”
“当此符自燃。”
“晓梦掌门。”
“你不要有任何犹豫。”
“立刻。”
“杀了这郡城之内。”
“所有心怀异心的大秦官员！”
“全其名节！”
“为我大秦，制造哀兵之势。”
此言一出。
晓梦浑身一震。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杀了所有人一个不留？！
不少人可是还在犹豫降还是不降啊。
这……
这是何等狠辣的手段！
“天师大人，这……”
晓梦的声音不自觉带起了一丝颤抖。
她虽然性情清冷。
杀伐果断。
但要她亲手屠戮这么多人……
看着晓梦。
秦牧的眼眸越发冷彻。
他知道。
他的决定会让一般人很难接受。
甚至……
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但。
用兵如泥方能爱民如子。
不留这一道后手。
若他失败。
大秦要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妖族王朝。
征伐的难度极大。
这个后手。
也只能占几分先机罢了。
而且。
他会下令善待这些人的家族后人。
这样做。
总比来日他失败。
仓促起兵。
逼反这些人，然后全族被诛……
对这些人来的要好。
道理虽如此。
但……
太过沉重。
念头转瞬。
他道。
“晓梦掌门。”
“这妖王。”
“如今大势已成。”
“一般手段。”
“无法对付他。”
“贫道。”
“若是无法对其斩首。”
“那么。”
“接下来就是大军开拨。”
“流血漂橹。”
“但。”
“正所谓。”
“上兵伐谋。”
“大军起行要有势……”
“郡城内很多人。”
“一旦其如今的看法被传到咸阳。”
“不管他们降未降。”
“都避免不了被族诛的下场。”
“贫道……”
“给了他们一条路。”
“全了他们的名节。”
“然后。”
“为大秦制造出一支……”
“哀兵！”
“唯有如此。”
“两军对垒时方能一战而下。”
“震慑天下人心。”
“让所有人知道。”
“人间唯有大秦。”
“在接下来更多的神鬼诞生时。”
“才会减少投降派。”
“晓梦掌门。”
“你当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妖王给予青州军民如此多的东西。”
“他难道……”
“真的不求回报么？”
晓梦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这位年轻的天师。
平日里看似随和，玩世不恭。
但其内心深处。
却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决断与狠厉。
为了人道大义。
不惜布下这等惨烈的后手。
这等气魄……
晓梦深吸一口气。
声音决绝道。
“晓梦。”
“领法旨！”
“定不负天师所托！”
“好！”
秦牧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晓梦此人。
看似清冷孤傲。
却重承诺。
将后手交给她。
他放心。
随后。
秦牧退出了客舍。
招呼了一声卫庄。
直接御剑破空飞离郡城。
既然定下了策略。
那么……
他索性就直接光明正大的拜访那妖王。
以天师之姿。
驾临沧月！
晨光熹微。
万丈金辉撕开了笼罩大地薄雾。
光芒倾泻在大地上。
曾经属于大秦。
如今插上九尾妖狐图腾的沧月城。
在晨曦下。
显露出其雄伟而奇异的轮廓。
被妖族改后的城墙。
尽覆上了散发淡淡玉色的巨岩。
在晨曦照射下。
反射着温润而耀眼的光泽。
尽显威严与磅礴大气。
城楼之上。
更是悬挂着一面面巨大的赤金色九尾妖狐图腾大纛。
城门两侧。
则是各立着十数名身着统一制式甲胄。
手持闪烁着寒光兵刃的妖兵。
和甲十二城不同的是。
他们保持着接近人类的形态。
只是从双耳，瞳孔，额间或有鳞片，头上犄角。
显示着它们非人的身份。
这些妖兵站姿笔挺。
神情肃穆。
流露着训练有素的铁血味。
比之大秦精锐。
不差分毫。
也就是在这时。
一道比朝阳更加璀璨夺目的青色剑光。
从天而落。
尽皆着。
伴随着煌煌天威。
身着紫金太一法袍。
衣袂飘飘。
宛如谪仙的秦牧。
出现在城门前。
他双手背负。
望向被惊动的城门守卒。
面色坦然。
他身后的卫庄，一步迈前。
神力贯穿声音道。
“大秦天师。”
“莅临。”
“尔等还不速来拜见！”
洪钟大吕的声音。
传入了城中每一个生灵耳中。
一时间。
沧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城内。
无数妖族与人类。
皆是骇然抬头。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大秦天师？！
竟然亲自来了？！
轰隆隆——
沧月城那厚重无比的暗金色城门。
缓缓向两侧打开。
一条宽阔无比。
完全由洁白玉石铺就。
延伸到城池最深处那座气势恢弘的宫殿的御道。
赫然出现。
御道两侧。
数以千计的妖兵，缓缓排成两列。
一道身着雪白长袍。
气质儒雅的身影。
从城门口出现。
正是白泽。
随后。
他微微一笑，略微躬身道。
“白泽。”
“恭迎大秦天师驾临。”
“妖王殿下。”
“已在宸光殿备下薄酒。”
“天师大人。”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