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京,尚书府街。
曾经车水马龙的户部尚书府,此刻大门紧闭。
轰——!
一声巨响,朱漆大门被撞木撞开,门栓断成两截,木屑飞溅。
守门的家丁还没喊出声,就被黑色的洪流撞翻在地。
龙渊卫。
他们没穿御林军的明光铠,而是清一色的玄铁重甲,脸上覆着黑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奉旨抄家。
领头的校尉跨过门槛,声音沉闷。
凡范府上下,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拿下。敢有反抗者,立斩。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宣读罪状的过场。
数百名龙渊卫如狼群入圈,散开,冲向府邸的各个院落。
啊——!你们干什么!
老爷!救命啊!
后院里,瞬间响起一片哭喊。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姨娘、小姐,像被驱赶的牲口,从闺房里拖了出来。
锦衣撕裂,珠钗散落。
范锦宣被两名龙渊卫架着,拖到了前院。
他的官袍已经被扒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别……别杀我……
范锦宣瘫软在地,看着满院子的黑甲煞神,看着那些被按在地上的妻妾儿女,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
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户部尚书……我要见陛下……
尚书?
校尉走到他面前,黑色的铁靴踩住了范锦宣的手背,缓缓碾动。
啊——!范锦宣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陛下说了,校尉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少一文钱,剁一根手指。
他抬起头,对着正在搜查的卫士一挥手。
给我把这宅子,拆了。
龙渊卫不仅是杀人的好手,也是拆家的行家。
他们没去翻箱倒柜,而是抡起大锤,砸向那些看似普通的墙壁、地板,甚至是庭院里的假山。
砰!砰!砰!
沉闷的砸墙声,成了这府邸唯一的丧钟。
哗啦——
正厅的一面夹墙被砸塌了。
没有砖石落地的声音,只有一片沉甸甸的金属撞击声。
金灿灿的、白花花的。
数不清的金条、银锭,像决堤的洪水,从墙体的夹层里涌了出来,瞬间铺满了半个大厅。
阳光照下来,那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院子里,原本还在哭嚎的女眷们,瞬间没了声音,呆呆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金银。
范锦宣也不叫了。
他看着那面塌掉的墙,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软成了一滩烂泥。
好啊。
校尉踢开脚边的一锭金元宝,捡起一本藏在墙缝里的账册。
国库里跑马,尚书府里填墙。
范大人,您这日子,过得比陛下还滋润。
报——!
一名卫士从后花园跑来,身上带着土腥味。
校尉!后花园的鱼池底下挖开了!
全是银冬瓜!还没数清,起码有两百个!
报——!
又一名卫士从柴房冲出来。
柴房地下有地窖!里面……全是粮食!还有上好的苏锦!
校尉看着范锦宣,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两百个银冬瓜,一地窖的粮。
他把刀架在范锦宣的脖子上,冰凉的刀锋激起了范锦宣一身的鸡皮疙瘩。
京城的百姓在吃树皮,你在家里填银子。
范大人,校尉的手腕微微用力,血珠顺着刀刃滚落,您这颗脑袋,怕是赔不起了。
夜色如墨,将京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城西,太仆寺卿孙大人的府邸后院,一间极隐秘的暖阁内,没点太亮的灯。
几盏昏黄的烛火摇曳着,映照出五六张惨白的脸。
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却像一群受了惊的鹌鹑,缩在太师椅里,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老范……完了。
太仆寺卿孙大人打破了沉默,他手边放着一杯热茶,却一口没动,任由它凉透。
听说龙渊卫把地砖都撬开了,那惨叫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疯了……陛下真是疯了!
旁边,一位礼部侍郎声音发颤,双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
如今北有陈康造反,南有苏寒割据。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对我们下这种死手?!
就不怕朝堂瘫痪?就不怕没人给他办事?
办事?
角落里,一直阴沉着脸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崔浩,发出一声冷哼。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将被风吹开一条缝的窗户死死关紧。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崔浩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
今天在大殿上,赵明拿出的那份名单,那是早就拟好的。
咱们前脚刚跪下逼宫,后脚他就把咱们的乌纱帽摘了,换上了那帮穷酸的清流。
陛下根本就不怕朝堂瘫痪。
崔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把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因为他早就找好了替补。他就在等,等我们自己把脖子伸过去,好让他一刀砍下来!
众人闻言,只觉得脊背发凉。
原来,这不仅是杀鸡儆猴,这是蓄谋已久的清洗。
可……可那是柳太尉啊!
礼部侍郎还是有些不甘心,或者说是不敢信。
柳太尉刚死,尸骨未寒。陛下就算不念旧情,也要顾及天下人的议论吧?这般赶尽杀绝……
柳太尉……
崔浩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走到桌边,拿起剪刀,剪掉了一截爆开的灯花。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一下,又重新亮起。
诸位。
崔浩放下剪刀,声音轻得像鬼魅。
你们真的相信,太尉大人和二皇子,是死在南贼手里的吗?
死寂。
暖阁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孙大人猛地抬起头:老崔,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朝廷的定论,是发了邸报的!
邸报?
崔浩惨笑一声。
鸣山涧离京城只有三十里。那是京畿重地,是天子脚下。
南贼就算插上翅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到这里?
还有。
崔浩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
太尉大人的车队刚出城不久,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埋伏?而且……一个活口都没留?
这手段,这狠劲,这天衣无缝的配合……
崔浩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问。
像不像是……咱们那位陛下手里,那支消失了二十年的……影子?
龙……龙渊卫?!
孙大人失声惊呼,随即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条,有些窗户纸不捅破还能装傻,一旦捅破了,那就是赤裸裸的恐怖。
如果是龙渊卫干的……
如果是皇帝亲自下令杀的柳荀,杀的二皇子……
那今天这场朝堂上的清洗,就根本不是什么一时激愤,而是这场惊天棋局的……收官。
他……他连亲儿子都杀……
礼部侍郎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牙齿格格作响。
那我们……我们这些人……
我们就是案板上的肉。
崔浩闭上了眼,脸上满是绝望。
我们以为自己是朝廷的栋梁,以为法不责众。
其实在陛下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养肥了的猪。
缺钱了,杀几头。不听话了,杀几头。
什么柳党,什么权臣。
崔浩睁开眼,看着这满屋子的惶恐面孔。
“这就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