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这四皇子一搅和,拦素辉影的那人竟是忘了,任由她走了进去。
小门距离宴席有段长长的通道。
连映香抱琴抱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移了琴码,走了调。
一般文人间的雅席喜欢古琴,权贵间的宴席则偏向古筝。
原本连映香是建议素辉影带那种小、易藏的玩意儿,但素辉影坚决不同意。
她要是真在宴席上直接刺,那她还有明天吗?且不说要逃脱追捕,以后如何用这张脸当官?
所以她打算,以要舞剑为借口,将剑带进王府。无论会不会被拦在宴席外,都能达成她的目的。
而她也不会按照连映香的想法,舞到一半摘面纱,而是全程蒙着,等宴席结束后,再去“撞”承敍王。趁四下无人之时,一剑解决。
到时,就算知道是她这个舞姬干的,又能如何?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靠脸杀人,她才不干。
而且承敍王又怎可能会上套?
他不过是在外做做样子,内里怎么做的,谁清楚呢?
她这个舞姬,可是由连映香带来的。
一旦有了杀人的嫌疑,连映香肯定也会受到多多少少的牵连。
这点连映香自己肯定也清楚,却还是选择了这么冒险的方式。
说明......她背后的人,应该很着急。
这三天除了学舞蹈,素辉影还有过试探。
可惜并没有套出点什么。
到现在为止,素辉影还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甚至有尝试过跟踪连映香。
但连映香太过谨慎,除了待在自己的屋内,只有在需买些吃食的时候才会出去。
通道内,逐渐出现了亮光。
素辉影便清楚这是快走到了。
她得趁跳舞的时候,记下承敍王的脸,并且观察他附近有哪些人守着。
红地毯中央有朵金色的花,她站至中央,正准备跳舞,一道声音却蓦地响起:
“外面可是下雨了?”
“回殿下,是有些。”
素辉影始终低着的眼略微一滞,她当然想当作没听见四皇子与他仆从间的一唱一和,只管跳舞,但是伴舞的琴声一直没响起来,她也只能保持目前的姿势。
“看这舞姬带了剑。听闻技艺高超者,可在雨中舞剑,一舞过后,衣裳仍干。也不知,吾是否能有幸观赏一二呢?”
“......”
这不扯吗?
人不得转成陀螺?
还有舞的必要吗?
偏偏这人不问会不会,直接问能不能看。
摆明了就是给她挖坑。
跳,全身淋湿得被罚。
不跳,让皇子不尽兴,也得罚。
素辉影内心一阵冷笑,比起那什么承敍王,她更想做掉这皇子。
干脆不要这张脸了,现在就去干掉他!
“不行不行......冷静冷静。”素辉影赶忙在内心提醒自己。
要是真失去了这张脸,靠这张脸拿到的东西可就没用了。
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等等......
她想到了。
承敍王不是喜欢做样子吗?
“是。”
素辉影俯身行了个礼,在站起的一瞬间,脸上的面纱掉落。
坐在高位的承敍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他身旁的一人,也在同一时刻变了脸色。
“咔嚓”
杯子碎裂的声音响起,承敍王的手竟一时收不住力,任由碎片扎进了手中,渗出一滴滴血珠。
“......慢着。”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移到承敍王身上。
毕竟大部分人还是想看个热闹的。
素辉影见状,不由得心生疑惑。
她还以为其他人都知道承敍王的亡妻长什么样。
但看样子,似乎只有承敍王和他贴身的人清楚长什么样。
所以......事情可能不是她原本猜测的那样。
如果其他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那他也就没必要阻拦。
这个承敍王,或许不是在做样子。
不对!
素辉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了四皇子。
看着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她也明白了。
连映香身后的人,就是四皇子。
他原本的打算就不是让她去刺杀承敍王,只是找个由头把她送到承敍王身边。
他骗了自己,也骗了连映香。
而他定然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故意说了那些话,引得自己主动摘了面纱。
不过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
经此一夜,素辉影成了王府的舞姬。
每日除了跳舞,还真的只是跳舞。
由于不能随意出去,素辉影给远在都城外的乐央写了信,让她照顾好自己的“任意”。
虽然感觉乐央这个人不怎么靠谱,很有可能根本不管,但还是很有必要写信的。
起码让她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
目前来看,乐央不一定跟那什么四皇子是一伙的。
两个不同的势力就像两个病毒碰撞在一起,较强的病毒会吃较弱的病毒,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病毒活到了最后。
“也不知道信会不会被人截掉......”
因此,她除了写让乐央去种田和自己在王府当舞姬外,就没有再写其它的了。
什么四皇子,什么连映香,一概没提。
素辉影写完信,呵呵一笑。
她已经能想象到乐央脸上的疑惑了。
莫名其妙跑去种田也就算了。
居然还跑去给人当舞姬?
搁都城体验生活来了。
“宋姑娘。”
婢女的声音从门外透了进来,素辉影便明白这是要她去跳舞了。
这个世界没有太多规矩,所以她在王府的身份算不上最低微的。
但她仍旧不明白自己待在这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是让自己给承敍王捣乱,给四皇子送消息之类的可以首先排除了。
又没有任何威胁存在,自己大可以直接跳到另一边去。
除非......之前连映香给自己倒的那杯茶有毒。
比如有着什么七天拿不到解药就会嗝屁的毒。
“应该不至于这么阴险吧......”
素辉影抖了抖,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
失败乃常事,谁能屡战屡胜?
这次被算计了,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
跟在婢女身后的一路上,素辉影暗自下定决心。
以后茶水什么的,能假喝就假喝,尽量自己带,带的任何水都不能离开自己视线,也不能让任何人碰到自己的杯子,指甲缝里也可以藏毒。
忽然间,她心中又生出了个令人粗思也恐的想法:“诶!万一桌子也有毒,椅子也有毒,碰一下就中招了怎么办?!”
......
光亮的方砖上,倒映着一正坐在镶金花雕椅上的男人,手持纨扇的宫女站在男人身旁平稳地扇着风,另一边的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糕点,却只是被咬了一个小角。
纱帘微扬,清越的琴声缓缓飘荡在白烟中。
一曲接近末尾,男人起身走到琴前。
在最后一个音结束后,他轻轻开口:
“你跟了吾多久了?”
“回殿下,五年。”
连映香微微抬起头,眼眸仍是垂下的,嘴角则是始终保持上扬的。
“唉......”男人长叹了一声,“吾听了你五年的琴呐。”
他背过身,似是不忍,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今日,也是最后一次了。”
刹那间,两个人冲了进来,一把架起了连映香。
“殿下!”
连映香惊疑地瞪大眼,明明心中生出了恐惧,嘴角却仍是上扬的。
这完全成了她无法改变的习惯。
余光瞥见寒芒的一瞬,她才明白,自己前些天的侥幸有多可笑。
没能让宋鸿缨干掉承敍王,二皇子那边无颜解释,而四皇子因及时察觉到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却也容不下她这个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