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淮州总是笼罩在一层潮湿的雾气里。
天空泛着灰白，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空气里飘着泥土被雨水反复浸润后的腥甜气息。
所幸，周三午后，那恼人的雨丝总算暂时歇住了脚，给了三人一个难得的、可以放心出行的间隙。
夏禹和顾雪骑着车，准时等在校门口的老位置。
他们和谢夭夭的放学时间一致，要是先赶过来接人，谢夭夭得饿着肚子等十多分钟，再一起找地方吃饭，实在耽误时间。不如各自在食堂吃完，再来接人直接去商场来得省事。
这次临时采购，还得从昨晚厨房里的发现说起。爷爷奶奶送了新鲜排骨过来，谢夭夭翻遍冰箱却只找到配菜的山药。
这几天中午傍晚都在学校吃，晚上夏禹和顾雪要上晚自习，谢夭夭也在食堂解决晚饭，厨房已经冷清了两天。
直到昨晚准备煲汤时，她才注意到调料盒都快见底了——香葱一根不剩，姜块只剩下两个干瘪的，蒜瓣更是可怜巴巴地躺在空钵里，数来数去不到十瓣。
顾雪昨晚研究天气预报，发现接下来一周都是雨天，只有今天中午这个短暂的窗口期适合采购——其他时间要么在上课，要么放学太晚商场都关门了。
“来了。”夏禹唇角微扬，看着小姑娘快步走出校门。
“哥，顾雪姐。”谢夭夭眉眼弯弯地走到他们面前。
“嗯，想坐谁的车？”夏禹含笑逗她。
“什么嘛，这种容易得罪人的问题不要问我好不好？”谢夭夭嗔怪地瞪了夏禹一眼，随即亲昵地环住顾雪的腰，“作为惩罚，我坐顾雪姐的车。”
顾雪笑出声，得意地朝夏禹扬了扬下巴。
夏禹无奈地摇头：“走吧。”
两辆车汇入午后的车流。微凉的风拂过耳畔，街道两旁的建筑和树木被雨水洗刷得鲜亮。
“这次主要买什么？”顾雪在做饭这件事上完全信任谢夭夭，“先去生鲜区？”
“嗯。”谢夭夭点头，随即提高声音让旁边的夏禹也能听清，“哥，清浅姐后天下午就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多备点食材？万一下雨出不了门就麻烦了。”
夏禹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温暖的笑意：“好。”
三人骑着车穿过湿润的街道，超市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清晰。
工作日的午间，商场里格外清静。顾客寥寥无几，连工作人员也趁着这段空闲三三两两地休息。
经过电子产品区时，那个熟悉的步步高点读机广告牌依旧醒目——“哪里不会点哪里”的标语鲜亮如初，这句曾经火遍全国的广告词，至今仍让人印象深刻。
三人乘扶梯上到二楼，穿过大半个楼层。这里主要陈列着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角落还设有一个安静的图书角。接着又转向通往三楼的扶梯——生鲜区和零食区都在楼上。
“每次来我都想说，”顾雪轻声对身旁的两人吐槽，“这个商场的设计实在太不合理了。”
“这就是商家的策略。”夏禹轻轻一笑，“让顾客多绕一圈，就能增加购买其他商品的概率。从经营角度来说，这个设计很聪明。”
“哥连这个都懂？”谢夭夭好奇地望向他。
“这都是商业常识。”夏禹耸耸肩，“不过我不是资本家，我不会帮他们说话，确实挺折腾人的。”
“感觉这话像是清浅姐能说出来的。”谢夭夭偷笑。
“没办法，近墨者黑，跟唐总待久了。”夏禹推着购物车，故意叹了口气，“不然你们以为我平常和唐总聊什么？”
顾雪闻言轻笑：“那唐总知不知道，你和她聊的是这些？要不要我问问然后学习一下？”
“咳咳，那算了，话题比较枯燥，你们不爱听。”夏禹轻咳一声。
谢夭夭被逗得咯咯笑。“顾雪姐，我倒是大概知道哥天天和清浅姐都是怎么聊天的哦，不过我要先发个短信请示一下清浅姐，我觉得她大概率会同意的。”
“欸！小棉袄漏风啊！”夏禹无奈，看向一旁笑意盈盈的谢夭夭。
“不好意思，只是对我保暖而已，”顾雪笑着说道，却没有真的追问谢夭夭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说笑间，三人路过零食区。
“哦对，薯片，薯片...”谢夭夭目标明确地寻找着，“清浅姐喜欢吃黄瓜味的，烧烤味的给熙然姐...”
谢夭夭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哥，你周日去江城看熙然姐比赛，准备给她带点什么加油？”
“奖励提前已经给她了啊，”夏禹无奈地说道，“那个筋膜枪本来就是我准备的礼物。”
“总不能空着手吧。”顾雪无奈地说道，“而且你别忘了带相机。”
谢夭夭闻言眨眨眼，看过来。
“之前和顾雪商量着给熙然比赛时的模样拍下来，作为纪念。”夏禹开口解释，“所以这一趟我准备带着相机过去，至于礼物...”
夏禹推着车，沉吟道：“还没想好。总不能真带个横幅去吧？‘柳熙然加油’？”
“哥，别给熙然姐压力..”谢夭夭无奈地说道。
“你可以带点实用的。”顾雪建议，“比如能量饮料，或者她爱吃的那种巧克力棒。”
“能量饮料算了，她赛前肯定有安排。巧克力棒倒是可以...”夏禹点点头，随即看向谢夭夭，“夭夭，你觉得呢？”
谢夭夭正拿着一瓶西柚汁仔细看着，闻言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熙然姐最想要的加油，可能就是你人到场就行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嘛，如果哥能再带一束小花，小小的那种，不夸张...熙然姐表面上可能会说你肉麻，但心里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夏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摸了摸下巴：“还真有道理。柳熙然同志确实是个口是心非的典型代表。”
“这话我可记下了，”顾雪笑着晃了晃手机，“到时候原封不动转达给熙然姐。”
“别别别，”夏禹赶紧告饶，“家庭和谐靠大家，不能搞内部破坏。”
“那要看某人的表现了。”顾雪微微扬起下巴。
路过冷藏区。谢夭夭仔细地看着酸奶的保质期，夏禹和顾雪在一旁等着。
“说起来，”夏禹看着谢夭夭认真的侧脸，忽然对顾雪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夭夭越来越有某种...嗯..‘管家’的风范了？”
顾雪瞥了他一眼，却也知道他所谓的“管家”并非职位，而是一种生活上的意义，是对谢夭夭身为“女主人”的肯定。
“我听到了哦！”谢夭夭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哥，你背后议论‘管家’，小心我克扣你的零食配额。”
谢夭夭真的能做得出来，她也是真的有这个“权力”。
“管家大人息怒。”夏禹立刻配合地做出求饶的姿态，“今晚的碗我洗，以示忠心。”
“这还差不多。”谢夭夭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把选好的酸奶放进车里，小脸上带着笑意。
“家里水果好像没了。”顾雪望向不远处的水果区，“要不要带一点回去？”
“顾雪姐有特别想吃的吗？”谢夭夭问，“苹果之类的就算了。就哥那个样子，苹果不放到软，他碰都不会碰。”
夏禹讪讪一笑。他确实对水果兴致缺缺——论膳食纤维，平日摄入的蔬菜足够；要说当零嘴，家里的零食储备也很充足。尤其是苹果，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那就算了。”顾雪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
“不如买个菠萝吧。”夏禹提议，“正好是应季的，今晚用盐水泡上，我们三个人分一个绰绰有余。”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一致通过。他们挑了个大小适中的菠萝，看着工作人员利落地削去粗糙的外皮，露出金灿灿的果肉。
“看着就好甜。”谢夭夭期待地说。
就在工作人员准备切块时，夏禹突然开口：“等等，能帮我们留一小块带皮的吗？”
顾雪和谢夭夭都疑惑地看向他。
“某人不是总说我没生活情趣吗？”夏禹朝顾雪眨眨眼，“我决定把这块带皮的拿回去，种在阳台花盆里试试。”
谢夭夭扑哧笑出声：“哥，你确定不会把它养死吗？阳台的植物我不浇水你都想不起来...”
“一码归一码...”夏禹轻咳一声，“这次有我们谢老师指导，肯定没问题。”
“那我要收学费的。”谢夭夭故作严肃地伸出手。
“成交。”夏禹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心，“不过要是真种出菠萝了，你们得叫我夏老师。”
“想得美！”两个姑娘异口同声。
顾雪笑着摇头：“我赌这菠萝活不过两周。”
“顾雪！”夏禹做出心痛的表情，“连你都不相信我。”
“你这周就要去江城，我觉得活两周已经是我很看得起你，和你手里的菠萝了。”顾雪笑。
工作人员也笑，看着顾雪，“妮儿说话真是有趣，一家子出来玩啊？”
“嗯对。”
夏禹笑着点点头，接过菠萝，另外两个姑娘也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