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嘤吊上水,终于睡得安稳了些,不再说胡话。
怕夏嘤病情反复,陈予恕不肯放宋植离开,“万一她不退烧怎么办?”
“我这是还要陪绑?”宋植把听诊器摘下,无奈地笑道。
“你的其他病人也很重要,但在我这里,她最重要。”陈予恕说完,让保姆替宋植收拾房间。
职业使然,能捞到整觉睡已经万幸。宋植在陌生地方留宿,睡眠质量也很不错。
早上七点,生物钟将他叫醒。他想找地方运动,转了一圈,没看到健身器材,反倒经过露台的时候,听到“嘭”一声,玻璃瓶落地后的响动。
他定住脚步,偏头一看,就见陈予恕衣着单薄地睡在躺椅上。
宋植走上前去,酒气霎时冲过来,浓度呛人。
他推了推躺椅上的人,“快醒醒,你也不怕感冒。”
陈予恕动也不动,眼下泛青,艰难地撑开眼皮,“她退烧了。”
自己都快冻成冰雕,第一句话,提起的却是夏嘤。
“不是,你想跟她同甘共苦啊?”宋植告诉他,这年头不兴殉情。
“死了也很好,她的名字,会刻在我的碑上。”
宋植冷哼道:“我们当医生的,最看不惯有人把死字挂嘴上。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活却活不成吗?”
“行了,知道你是圣人,好人坏人,都要拉一把。”陈予恕揉着眉心,坐起身。头发有些凌乱。
晨光照不进他眼底。
“我有点担心夏嘤”,一阵冷风卷过来,宋植下意识拢紧衣领。
陈予恕牢牢盯着他,“她怎么了?”
宋植呼出一口白气,“担心她会毁了你。”
陈予恕听后,反倒松了口气,轻嗤一声,“我还能烂到哪儿去?”
看他欲言又止,陈予恕冲他摆摆手,“你要是想劝我,就住嘴。赶紧把她治好。”
“她这是心病,再这么下去,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陈予恕摇了摇头,“你不不了解她,她会好起来。”
夏嘤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她就像被鸟随处衔落的草籽,哪怕被扔到石缝里,也要歪歪斜斜地冒出嫩芽来。
很久之前,他就好奇,怎么有人能活得这么卖力呢?
家里不给她买校服,她就低价收购毕业生淘汰的,长了大了不要紧,自己画了设计图去改衣服;她买教辅资料的钱不够,就把头发剪了卖钱,班上不少人嘲笑她像个假小子,还有不怀好意的男生,要拉她去男厕所......那次她很生气,在校园广播的时候,直言不讳地点出两个男生的名字,还道希望他们及时改正,让社会多两个好人......
“太阳出来了”,宋植看向东边,眯着眼道。
追逐太阳,是人的本能。
他有什么错?
“陈先生,夫人醒过来了”,保姆过来报告。
陈予恕起身,走进夏嘤的卧室。
夏嘤正在跟护士说,她饿了,想吃红油馄饨。
“这几天不能吃重口的,好好养身体,病好就不用忌口了。”
陈予恕回头看了眼保姆,保姆立刻去准备。
夏嘤头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双眸漆黑明亮,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有些失望地道:“我已经好多了。”
陈予恕阔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的手掌刚贴上去,就被夏嘤拨开,眼神无辜而疑惑,“你是谁?”
在场的人都静了,陈予恕和她四目相接,沉静道:“你老公。”
夏嘤一口咬定,“你撒谎,我还没有结婚,哪儿来的老公!”
晚一步进来的宋植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陈予恕对他道:“她好像烧坏脑子,傻了。”
夏嘤气愤道:“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傻。”
陈予恕:“连你自己也骂,看来是真傻。”
宋植对夏嘤问了几个问题,夏嘤有些记得,有些模糊。不过她的智力倒是没问题。
保险起见,宋植道:“还是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没等陈予恕回答,夏嘤便道:“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陈予恕问。
“我的身体自己做主,而不是靠你这个陌生人替我决定。”她抱着手臂,一副莫挨老娘的架势。
护士在旁边惊呼:“快把手放平,回血了。”
陈予恕已经快她一步,托住夏嘤的手臂。
点滴正常之后,她也不许陈予恕把手拿开。
因为她搭着陈予恕的时候,觉得自己顿时升级成慈禧。
再一看陈予恕,人那么高,托手臂长的福,愣是一点没弯腰。
气质更是矜贵风华,跟太监不沾边。
夏嘤说不去检查,陈予恕就惯着她,说先在家里观察。
没一会儿,保姆说馄饨煮好了。
她进来的时候,还推着一辆轮椅。
“我只是发烧,战损没那么严重”,夏嘤坚持自己走下楼。
可她饿了一天,又生病,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动重心就往旁边歪。
陈予恕稳稳将她揽在怀里。
“还可以吗?”男人宽阔的胸膛,将她衬得娇小。
“我可以坐轮椅”,比起面子,远离这个男人更安心一点。
到了餐厅,保姆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
“红油呢?”她点的是红油馄饨。
保姆指了指面汤上浮着的两个红点,“喏。”
夏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是用针眼,不小心沾了一点吗?”
“再有意见,陌生人就把你嘴给堵上”,旁边的男人开口道。
怎么堵?
夏嘤对上他莫测的星眸,不问为妙。
宋植临走前,一再交代夏嘤要好好休息。注意保暖,不要劳神。
陈予恕要处理公事,去了三楼书房。
夏嘤本想借口跟过去看看,发现去三楼的电梯要输密码。
她只能望而却步。
保姆在旁边,温声劝她回房。
夏嘤没有固执己见,转身回了卧室。她觉得无聊,想听听小说。
“这里没有设备可以听”,保姆问她想不想看电视。
夏嘤摇头,抬眸无声看向她。
她杏眼温柔俏丽,好像一汪润泽清泉从里面淌出来,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其中的甘甜。
保姆被她摄了魂似的,呆了呆。
“你没有带手机吗?”夏嘤轻声问。
保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妈呀,她算知道什么叫美人计。
怪不得那位有钱有势的陈先生,被眼前这位扇了巴掌,也要捧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