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打算过东径关,翻越句注山,前往马邑,投奔段治玄,请他出兵。
可惜,事与愿违,追兵来得太快,让他谋划成空。
“是!”众人紧随其后。
然而,跑不出百步,忽有一支兵马拦截在前。
为首者,披坚执锐,已然等候多时了。
“牛进达?”苏行烈心中一沉。
“苏行烈,你阴谋反叛,罪不容诛!”大雨之中,牛进达陡然一声暴喝。
“贼喊捉贼,恬不知耻!”苏行烈气愤难当。
说话间,千余追兵,与东径关兵马,倏然合围,将百余个残兵,夹在其中。
前有狼,后有虎,苏行烈已然插翅难逃。
牛进达冷笑道:“这些话,留到阴曹地府再说吧!”
“放箭!”
众弓箭手齐齐松开五指。
面对这飞蝗一般的箭雨,苏行烈怡然不惧,手中长刀挥动,并无一箭临身。
然而,百余袍泽却不断中箭倒地,仿佛洪水推倒大树。
苏行烈心如刀绞,这些儿郎,皆是他军中袍泽,过命的交情,素来忠心,即便陷入绝境,也无一人胆怯溃逃。
牛进达讥笑道:“苏行烈,你若立刻自刎,我倒可以大发慈悲,饶他们一命。”
苏行烈有些意动,将刀柄抬至胸前。
“将军,不可!”残兵们急忙劝阻。
“牛进达残忍好杀,不仁不义之事做绝,断不能听他胡言。”
“我等纵然尽数死绝,也要护将军周全。”
苏行烈滚滚落下泪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郑重道。
“今日,我与大家同生共死,也算不枉此生了!”
“愿与将军共死!”众人心志甚坚。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牛进达恼羞成怒,亲执弓矢,径直射向残兵。
又一轮箭雨落下,激起一阵阵血腥气。
苏行烈环顾四周,五百袍泽,竟只剩寥寥五十人,个个强弩之末。
一时悲怒交加,持刀策马杀向前方。
牛进达直面刀锋,笑得放肆:“败军之将,也敢逞凶?”
“放箭!”
“是!”
“咻咻咻!”一支支羽箭刺穿夜幕,将滂沱大雨切得粉碎,溅开丝丝雾气。
然而,这一轮箭雨,并非他们所发,而是来自浓浓夜色之中。
东径关兵卒猝不及防,一个个惨叫着坠于马下。
“何人来此?”牛进达勃然大怒,“竟敢与我为敌?”
回应他的,却是又一轮箭雨。
牛进达措手不及,险些被一箭穿心,见势不妙,他慌忙退去。
张启麾下追兵又惊又疑,大喝道:“何方宵小,在此藏头露尾?”
话音刚落,一轮箭雨射下,杀得众人抱头鼠窜。
正恐慌时,林间响起一阵甲叶铿锵之声,伴随道道喊杀声,恍若雷霆,惊起无数飞鸟。
“杀!”
夜色掩映下,刀光凛冽,点点寒芒如风驰电掣。
“秦国公麾下,赵喆在此。”
“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忽有一将挺枪立马,神行如电。
“秦国公?”听闻此言,一众追兵大惊失色,竟一箭不发,便作鸟兽散。
这可是秦国公,南征北战,纵横天下六道,未尝丝毫败绩。
纵使这边关之州,亦有所耳闻。
无人敢与秦国公一战,即便他并未亲至。
“见过赵将军!”苏行烈劫后余生,忍不住庆幸,却又极为好奇,秦国公怎会派遣大将来此?
赵喆看出他疑惑,朗声道:“主上算无遗策,早已料定东径关有忠臣义士,落入险境。”
“特命我前来相助。”
“原来如此!”苏行烈恍然,连忙面北拱手,“谢秦国公!”
赵喆摇头失笑:“主上并不在马邑,此刻,却在崞县之外。”
苏行烈又惊又喜:“秦国公竟亲来代州?”
“这……秦国公不是率军,经岚州,去往朔州了么?”
赵喆笑道:“主上早有预料,代州降而复叛,因此,半路绕过岚州,前来稳定大局,迎击突厥。”
“至于众多传言,不过是奉宸司设下障眼法罢了。”
苏行烈惊叹不已:“秦国公莫非神人也?”
赵喆与有荣焉,转而问道:“代州形势如何?”
“刺史张启,受龙兴寺住持,空尘法师蛊惑,暗中投靠突厥,准备献城归降。”苏行烈一五一十道。
“如今,整个代州,惟有雁门关陆将军,崞县范明府,未曾从贼。”
赵喆拧眉:“始罗可汗身在何处?”
苏行烈肃然道:“他正率四万骑兵,攻打雁门关。”
赵喆神色凝重:“事不宜迟,你我立即回返崞县,向主上禀报。”
“遵命!”苏行烈自无不从。
……
天光微熹。
崞县西南十里,秦军大营,高楷正于帐内观望堪舆图。
“报!”一员斥候飞奔而来,“主上,崞县县令范庸,大开城门,请您入城相见。”
众文武听闻,皆感惊诧:反叛之人,竟敢开门迎敌,实在让人费解。
崔皓蹙眉:“这范庸,意欲何为?”
高楷笑道:“且去城中,一问便知。”
“不可!”唐检急忙规劝,“主上,范庸居心不良,万万不能轻信,以免中计。”
夏侯敬德亦然劝阻:“主上且在此稍待,容末将前去一探。”
“他若敢使诈,末将必叫他授首。”
高楷摆手制止:“范庸一片忠心,倘若刀兵相向,岂不让人心寒?”
“尔等且随我去,不必置喙。”
“是……”众人又惊又疑。
此刻,崞县城楼,范庸远望城外大营,焦急道。
“雁门关如何了?”
县中主簿拱手道:“据闻,张刺史派人,想把陆将军革职。”
“只是,陆将军声称,雁门关守将一职,为段将军委任,张刺史无权干涉。”
“张刺史大怒,正兴兵征讨。”
范庸嘲讽道:“张启,无耻之徒!”
主簿忧心忡忡:“一旦陆将军败北,雁门关失守,突厥骑兵便可长驱直入。”
“那代州五县百姓……”
范庸面色肃然:“如今境况,惟有秦国公才能力挽狂澜。”
“只是,张刺史倒打一耙,污蔑我等反叛,代州诸县广为人知。”主簿满心忧虑。
“万一秦国公听信此言,将我等治罪,该如何是好?”
范庸坚定道:“秦国公睿智,必能明辨是非。”
“他定会入城,拨乱反正。”
“但愿如此!”主簿难掩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