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盛夏时节,一株株槐树挺立,苍翠如盖,垂下一圈圈绿荫。
树冠中,枝叶之间,花朵盛放,色呈淡黄,香气袭人。
封长卿赞叹一声:“这南郑街巷,倒是别出心裁。”
放眼望去,长街路面,并非黄土压实,而是一层层细沙,铺得平平整整。
身侧,一名文士闻言笑道:“这是南郑主街,人人皆称呼为槐街。”
“可是因为这些槐树?”封长卿来了兴致。
“正是!”文士点头,“这是宇文司工的主意,在街道两旁遍植槐树,形成一条条绿廊。”
封长卿好奇道:“我观这街面,中间高耸,两侧稍低,又以细沙铺地,这是何道理?”
文士侃侃而谈:“宇文司工奉郡公之命,修整南郑城池。”
“他走访全城,遍观街巷,下令以沙堤铺路。”
“路面中高两低,利于排除积水,以防暴雨时节,酿成洪灾。”
“并且,黄土路面遇到大风时节,灰尘漫天,遭逢雨水天气,又泥泞不堪,不利于行走。”
“因此,宇文司工下令,从汉水、褒水运来细沙,铺在这路面中央、甬道。”
“两侧种植槐树,以固沙遮阴,枯死即换。又让小卒早晚清扫,保持整洁雅观。”
凌霄子笑道:“绿槐阴下铺沙堤,好精巧的心思。”
“这宇文司工,着实是个妙人!”
封长卿称赞道:“青槐夹驰道,宫馆何玲珑。”
“原以为,只有长安有这等景象,没想到,这南郑城,也不遑多让。”
凌霄子笑叹:“槐树木质坚硬,以示国祚稳固,树冠如盖,寓意荫庇万民。”
“好兆头、好气象!”
身旁,一名大食商人目瞪口呆,满脸惊叹,嘴里叽里咕噜,隐约间蹦出几个“森林”、“郁郁葱葱”、“井然有序”的字眼。
文士与有荣焉,笑道:“依照郡公之意,全城六条大街、十八坊,整齐划一,错落有致。另外,划分东、西二市,供南来北往的商贾交易。”
封长卿抬头望去,隔着一条街坊,穿过坊内松树、梧桐、青竹、桃树,依稀可见,屋舍俨然,商铺鳞次栉比,旗幌招展,传来鼎沸之声。
不由赞叹:“这南郑城,虽比不上洛阳宽广盛大,却别有一番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之气象!”
凌霄子点头附和,两人转过长街,来到城北,至馆舍安顿,一面派人打听消息。
过不多时,一员随从回返,拱手道:“禀封舍人、道长,城中盛传,高郡公择日,将进封国公之爵。”
“国公?”封长卿面露惊讶,“封号为何?”
“秦!”随从一五一十道,“此外,高府不远,正打墙动土,建宗庙、社稷坛。”
“秦国公!”封长卿惊叹不已,“看来,高郡公所图甚大,绝不会屈居于朝廷之下。”
自封秦国公这等重爵,摆明了,不尊大周朝廷。
“这是自然!”凌霄子并不意外,“高郡公志在天下,怎会被朝廷束缚?”
“此前,袁弘道两次拉拢,许以高爵,他都不为所动。”
“可见,他一心拨乱反正,开创新朝。”
封长卿微微皱眉,问道:“城中民心如何?”
随从低声道:“大多欢欣鼓舞,少数缄口不语,少有直言反对者。”
“民心归附,根基已立!”凌霄子赞道,“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动摇。”
封长卿颇为感叹:“据闻,高郡公不事奢华,从未大建宫殿,肆意享乐,反而一切从简,屡屡开仓放粮,施粥舍米。”
“如此仁德之主,民心怎不归附?”
“民心若定,则秩序井然。”
“高郡公又从不违农时,广积粮草,分派屯田,安顿流民。”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疾不徐,稳固根基,不愧为一方明主!”
凌霄子附和道:“更令人惊讶的是,高郡公自起兵以来,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一举一动,无不暗合天道,如有神助,实在不可思议!
封长卿转而叹道:“只可惜,高郡公进封爵位稍慢,叫天下枭雄抢先一步。”
凌霄子不以为然:“这自立为侯、国公,早有早的好处,晚也有晚的妙处。”
“依贫道看来,高郡公一路行来,并未落后,反而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毕竟,只以陇右、河西、山南西三道,进封国公,稍欠底蕴,气运不足以承托。”
“如今,新得剑南道这天府之国,既有粮仓,又有人口,升秦国公方才实至名归。”
他心中暗思:这高郡公出身,稀松平常,起兵之时,更气运衰微,无人看好。
然而,他却连斩陇右、河西、山南西三道枭雄,手下败将不计其数,不乏有潜龙之属。
更致使崆峒派道统沉沦、玉虚派只剩一支,仙都派名存实亡,万佛寺彻底覆灭,实在叫人惊叹。
若无得道高人辅佐,莫非是天授?
凌霄子暗叹一声:这大争之世,因果纠缠,劫数深重,天机又混沌不明,叫人无所适从。
封长卿蓦然问道:“可曾向高府递上名刺?”
随从点了点头:“奴已递上名刺,不过,高府管事回言,高郡公正筹备大典,斋戒沐浴,暂时不见外臣。”
“待明日大典之后,方才接见。”
封长卿有些失望:“却是来得不巧,未能即刻拜见。”
他奉命出使,从洛阳远道而来,一来一回消耗太多时日,只想尽快达成使命,不负豫公相托。
正踌躇时,忽见一员护卫来报,言语高府王管事求见。
封长卿神色一动,连忙让请。
这王管事相貌俊秀,仪表堂堂,叫人一见心折。
“不知王管事大驾来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封长卿拱手道。
王寅虎连忙避开:“封舍人大礼,奴不敢领受。”
封长卿笑问:“不知王管事有何见教?”
王寅虎道一声不敢,直言道:“我家郎君吩咐,请封舍人、凌霄道长,明日一同参与大典。”
“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封长卿、凌霄子对视一眼,应承下来:“高郡公盛情相邀,我等自当遵从。”
王寅虎面露笑意:“既如此,奴暂且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