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通望一眼天穹,沉声道:“这三道神雷,只是开端。”
“接下来,方才是天劫劫雷。”
文景道人笑了笑:“师侄眼力不错。”
话音刚落,九霄之上,乌云啸聚,三道金色雷霆齐齐降下。
“黅霄神雷?”三人面色陡变。
这黅霄神雷杀伐最利,更甚于飞剑。
一道尚且难以抵抗,遑论三道齐发。
三人皆是叹息,师叔今日必然殒命。
正如三人所料,面对这三道雷霆,文景道人神色肃然,一抬手,摄来方鼎。
盘膝而坐,运转玄功,鼓起全身法力,凝成三朵黑色莲花。
然而,三道黅霄神雷摧枯拉朽,骤然击破黑莲。
仍去势不减,落在文景道人头顶,轰然一声震响。
待雷霆消失,乌云散去,重现万里晴空。
文景道人盘膝而坐,似乎毫发无损。
只是,在三人眼中,他肉身生机绝灭,只剩最后一丝法力流转,勉强维持身形罢了。
谢夫人颇为不忍:“师叔,你这是何苦……”
文景道人置之一笑:“长生非我意,惟愿前路平。”
“我已求仁得仁,师侄应该欣喜才是。”
话音落下,他身形崩散,化为漫天飞烟,消失于天地之间。
三人沉默许久,谢无逸开口道:“师兄,慕容承泰虽有几分气象,究竟是异族。”
“不如随我等一起,辅佐高郡公,来日,必有望重振师门。”
恒通摇头道:“师弟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先王曾救我一命,大王又信重于我,我怎能弃之而去?”
“来日,纵然粉身碎骨,我亦无怨无悔。”
谢无逸暗叹一声,知晓劝说不得,便未多言。
恒通沉声道:“师叔既去,这师门至宝,便由师弟掌控。”
谢无逸正要开口,却见他摆手道:“师弟勿要推辞。”
“你资质上佳,又得遇明主,前途似锦。”
“这至宝由你掌控,方才不会辱没。”
“我尚有要事在身,便就此别过,祝愿师弟道途顺遂。”
说完,他打个稽首,便化一道清风散去。
谢无逸阻止不及,只得摄来方鼎,与谢夫人一同离去。
殊不知,三人走后,一点乌光闪烁,悄然跃入幽冥,不知所踪。
……
涪州、涪陵城。
朱劫一死,楚国灭亡,高楷即刻下令,率军直奔巴县。
楚国群臣毫无斗志,争相烧杀抢掠,城中乱作一团。
一名郎将率领守卒,杀尽满朝文武,开门投降,迎高楷大军入城。
巴县既定,江津、万寿、南平三县望风而降。
高楷据渝州,派人传檄,平定开、合二州。
至此,巴南九州尽在掌握,连同汉中八州,整个山南西道,一十七州,皆纳入麾下。
如此一来,高楷已然全据陇右、河西、山南西三道,拢共三十六州,约两百万军民。
麾下文武皆喜,齐声道贺:“恭喜主上!”
高楷朗声笑道:“同喜!”
“我等齐心协力,必能平定天下。”
“臣等誓死追随!”众人轰然下拜。
高楷笑了笑,挥手请起,忽见谢无逸拱手道。
“主上,微臣师叔文景道人,已然死于天劫之下。”
高楷微微颔首:“你可行走汉中、巴南,肃清鬼卒余孽,以免危害百姓。”
“是!”谢无逸俯首听命。
其后,高楷于巴县坐镇一段时日,安定民心,一面召见开、合二州刺史、县令,整肃吏治。
……
却说长安,太极宫。
正逢十五,义宁皇帝陈佑于太极殿,召见文武百官,举行大朝会。
齐国公董澄位在百官之上,丹陛之下,所有军国大事,悉听处置。
至于陈佑,不过高坐御榻,垂拱而治。
虽是天子,文武百官却视而不见,只把他当作摆设罢了。
只是,少年心性,怎能容忍这等屈辱,顿了顿,蓦然开口:“朕听闻,陇西郡公高楷,和那伪楚帝朱劫,于涪陵城外交战,不知结果如何?”
群臣闻言,皆面露惊讶,这素来沉默寡言的圣人,竟关心起战事来了。
董澄微微蹙眉,拱手道:“陛下,您龙体不适,合该好生安养,勿要为这等小事劳心。”
陈佑怫然不悦:“朕为大周天子,天下事皆是国事,正该关心,怎能说是小事?”
董澄一时哑口无言。
王宗仁拱手笑道:“陛下勿忧,依末将愚见,高楷、朱劫二人,必定两败俱伤。”
“何以见得?”陈佑拧眉。
“高楷坐拥陇右、河西两道,又有汉中八州,巴南四州,粮草充足,兵多将广。”
“反观朱劫,不过区区五州之地,又残暴不仁,以人肉为食,不得人心。”
“他怎是高楷对手?”
王宗仁心中惊讶:未料陛下竟对外头之事了如指掌,这番言论,若非自身洞见,便是有旁人指点。
这可不妙!
正思虑如何应答时,卢思管手持象牙笏板,拱手道。
“陛下,高楷虽然势大,朱劫却也不可小觑。”
“须知,他有道门真人辅佐,只需动用些许法术神通,便可克敌制胜,即便一时战败,也可东山再起。”
“这一战胜负,尚未可知。”
陈佑满脸厌恶:“朱劫,僭越称帝,大逆不道。”
“道门真人,倚仗法术神通,肆意妄为。”
“高楷若能将其等镇杀,当是一件幸事。”
董澄厉声喝道:“陛下,勿要胡言乱语。”
“朱劫虽是逆贼,高楷亦是虎狼之辈。”
“二人两败俱伤,方才于朝廷有利,正可坐山观虎斗。”
“一旦朱劫败亡,整个山南西道落入高楷手中,他便坐拥三道,越发势大难制,凶威滔天。”
“届时,便是朝廷,也将置于他兵锋之下,不得安宁。”
“陛下需以江山社稷为重,切莫胡乱揣测,动摇人心。”
陈佑浑身一震,嗫嚅道:“太傅息怒,朕……朕再不开口便是。”
董澄冷声道:“国家大事,臣自当处置,不劳陛下费心。”
“是……是。”陈佑唯唯诺诺,暗中攥紧扶手,恨得咬牙。
下首,工部尚书曹斌喝道:“董太傅,陛下为大周天子,你不过一介臣下,怎可无礼?”
董澄寒声道:“我奉先帝遗诏,处置军政大事,匡正陛下过失,一言一行,皆乃份内之责,有何无礼之处?”
“倒是你,曹斌,不分尊卑,当殿诘问,出言不逊,莫非蓄意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