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季淮生打断她，“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怎么还这个表情？”
顾今昭抬头望了望天，“我以为就是有几个小摊，谁知道你弄得这么……”
季淮生低笑，“我真没做什么，就是写了份建议投了上去，这都是人民政府的功劳。”
他将人转过来，指腹蹭了下她的脸颊，“可别哭啊，复健的时候，那么痛都没哭过，可别因为这种事就哭鼻子。”
顾今昭吸了一口气，说话时带了些鼻音，“我没哭，有风。”
季淮生也不拆穿的，手搂着她的肩，将人往怀里带，她脸直接撞进他胸膛，
“这样，风就吹不到你的眼睛了。”
顾今昭在他衣服上蹭了下，才抬头，“我想吃糖葫芦。”
季淮生抬眼望去，还真有家小糖铺，周嘉浔办事确实稳妥。
“前面就有，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两人走到小吃街，两排小木屋中间有一条通道，原本冷清的小广场，此刻人声鼎沸。
顾今昭拉着季淮生买了串糖葫芦和一杯奶昔，季淮生扫码付了钱之后，接过奶昔时，手心下触感冰凉。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想喝冰的？”
顾今昭点头，“等冰化了我再喝，不会很冰的。”
两人四目相对，终究是季淮生败下阵来，他将糖葫芦纸起开，才递给了顾今昭，
“先吃这个。”
话音刚落，季淮生衣角被扯了下，他垂眸，楟楟正眨巴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哥哥！”
季淮生愣了下，看了眼顾今昭，然后侧身又买了串糖葫芦，还给楟楟买了杯热果茶，身后传来了沈云焦急的声音，
“楟楟！人这么多怎么还乱跑！”
饭后，楟楟嚷着要到广场这个热闹的小集市来逛逛，沈云、宋暖每年陪孩子的时间有限，回来的时候，孩子不过分的要求，他们基本都会满足，更何况这都算不上什么要求了。
只是没想到，一出门，楟楟就有些把控不住，还没到小广场，就已经撒腿开跑了。
沈云即使身高腿长，人来人往也和很多路人不小心碰撞到，追上的时候，e人楟楟已经开始喝果茶了。
季淮生和沈云打了个招呼，宋暖在家并没有出来。
“沈大哥，宋姐姐没有出来吗？”
顾今昭伸手摸了摸楟楟的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个红包塞在了小姑娘口袋里，
“新年快乐哦，楟楟。”
这个红包原本打算吃饭的时候再给的，这会儿在外面碰见了，顾今昭觉得在饭局上给有些刻意，便提前给了。
沈云见状，上前要拦下，季淮生抬了手，“平日里，楟楟时常去陪外婆聊天，过年了，给孩子一个小红包，不用太过在意。”
季淮生回来前，提前准备了一些现金，正好派上了用场。
“沈大哥，明天有空的话，一起吃顿便饭？”
季淮生这人只要他愿意，一切人际关系他都能处理得很好。
顾今昭曾经不止一次感叹过，他要不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去走仕途也应该是平步青云。
沈云在家乡也并没有什么亲戚，每年就小年和除夕家里热闹些，季淮生的邀约他便应了下来。
“有空，有空。”
季淮生颔首，“那明天晚上，就在镇街口那家饭店，到时候我们到你家来，一起过去。”
若是周嘉浔在这里，一定会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平日里惜字如金的人，这个时候不仅有耐心，语气还挺有礼貌。
顾今昭拉了下他的衣袖，“手机给我用下，我手机没电了，没带钱包。”
她刚才发现，这里还有自助娃娃机，想带楟楟去玩。
季淮生面不改色，直接拿出手机递给她，密码她都知道，他便没有再多提，
“注意安全。”
来往行人很多，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食物味道，烟火气息十足。
季淮生在这样的情景下，穿着深色外套，脖颈系着同色系围巾，身姿欣长，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格外引人注目，偏偏他丝毫不在意，一手拎着奶昔和糖葫芦，举手投足间没有与环境的违和。
“沈大哥，现在哪里发展？”
来之前，季淮生查了不少资料。
按理说，京城临市发展即便是镇上也不该是如此萧索，几番了解后才得知，这边被规划为种植园，却迟迟落地不了政策。
沈云视线落在娃娃店里的小小身影上，眉眼都是骄傲。
“谈不上发展，我和宋暖就在邻省一家互联网公司，我做前端，她做开发，本来想把楟楟接过去上学，我们工作太忙了，家中老人又不愿意离开这里。”
季淮生了然，“我听昭昭说过，外婆也不想去京城。”
沈云笑笑，挺无奈地，“能帮我们照顾楟楟，就已经很是帮衬我们了，老人家也都不容易，我们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来一次，对孩子也挺亏欠。”
季淮生从来都不擅长安慰，而且这种时候安慰别人，也不合适，
“会有两全的时候。”
沈云：“我一直在期待那一天。”
两人不算熟络，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周遭的声音分贝也渐渐放大，季淮生微微皱了眉，他已经被六七个人撞到了。
顾今昭和楟楟过来的时候，季淮生找了个相对清静的角落。
顾今昭将手机还给了他，一脸窘迫。楟楟抱着四只娃娃，小脸红扑扑地，高兴地不行。
“爸爸，大哥哥，昭昭姐姐一个娃娃都没有抓到！”
季淮生接过手机直接揣进了兜里，伸手把人拽了过来，手轻轻搂上她的腰，嗓音里带着克制地笑意，
“想要？”
沈云轻咳了一声，打了声招呼带着楟楟离开，虽然灯光昏暗，但也不需要电灯泡。
顾今昭抿唇，十分挫败，“那个娃娃机，和我八字不合！每次夹住快要到那个出口的时候，就掉下去了！”
季淮生好笑，却又格外享受她这番难得的孩子气。
他将吸管插进了奶昔，搅拌了一下，手心下冰凉的触感已经渐渐消散。
顾今昭红唇紧抿，直到嘴边出现了一杯插好了吸管的奶昔。
“不冰了，你要想要，我去给你抓。”
顾今昭接过喝了一口，浓郁的牛油果混合着酸奶的清甜气息瞬间弥漫口腔，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
季淮生也没有强求，两人又去转了两圈，“刚才和沈大哥约了明天吃顿晚饭。”
他手搭在顾今昭肩上，将她半护在身前，解释道。
顾今昭点头，“正好明天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我刚才把红包给楟楟了。”
季淮生无奈笑笑，“这些小事，你直接做主就行了。”
他话里有漏洞，被顾今昭抓住，女生挑眉，“那大事都你做主了？”
季淮生低头，眉眼舒隽，“大事小事的定义取决权，在你这里。”
顾今昭哦了一声，唇角的弧度却是压不住一点。
她拉着季淮生又去买了些糖炒栗子，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庭院里，还摆放着一把椅子，屋子里的灯从门口亮到了里屋。
季淮生把椅子收了起来，顾今昭带他去客房。
“家里只有一个浴室，你先去洗漱，我去看看外婆。”
季淮生没等她迈开步子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不急，坐会儿。”
客房门敞开，屋子里除了床还有老式小板凳，两人并排坐下，顾今昭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很少见外婆这么早睡，虽然长大后在这里的时间更少了。”
季淮生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也不算早了，快要十点了。”
顾今昭啊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还不早点洗漱，准备睡？”
还拉着她坐下来。
季淮生：“我这个年纪，一般都会熬夜。不过，你还要去看看外婆，先去休息吧。”
顾今昭点头，“那你也早点睡。”
季淮生拍了拍她的头，“好，晚安。”
顾今昭起身，离开了客房。身后，季淮生等人走后，才转头看了眼床铺。
是符合他一贯审美的冷色调系，被子铺得很整齐，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和他平日里穿的睡衣。
顾今昭走到外婆房间时，踌躇片刻，才试探地伸手敲了敲门，
“外婆，您睡了吗？”
不到三秒，屋子里便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顾今昭松了口气，拎着手中带回来的糖葫芦推开了门。
至于糖炒栗子，这个时间点了，实在是不好消化。
外婆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顾今昭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好笑。
她看起来，是那种会拆散孩子姻缘的家长？
“到外婆这边来坐。”
顾今昭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外婆，给您带的糖葫芦。”
外婆伸手摸了下她的手，掌心下的温度比以往每个冬天都要温暖。
“外婆也就逗你的，我这把年纪了，不爱吃这些。”
顾今昭抿唇，将糖葫芦放到了一旁，“那您想吃什么？”
外婆：“我这个岁数，就爱吃些清淡的，我看小季今天做的饭菜还不错。”
顾今昭哭笑不得，“外婆，您……”
外婆打断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意味深长，
“那孩子，不是普通家庭的人家吧？上回你给我说，有对象了让我把之前说好的婚事给推了，我还以为你是找个理由推诿，没想到，你这孩子，眼光还不错。”
顾今昭一脸挫败，“我肯定说的是真的啊。”
这种事，她哪里敢乱说。
外婆欣慰地点头，“眼光不错，不比你妈妈当年差。”
顾今昭脸色微红，被外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我还担心您不同意的。”
外婆靠坐在床头，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是宽容慈祥，
“有件事，外婆不想瞒你，我找过你舅舅，问了些事情，那孩子有那样的家世，我一开始确实不太赞同。”
顾今昭应该庆幸，当年她手的事，外婆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幕后隐情。
“不过，后来一想，只要你高兴就行，人生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每一个选择，过程，结果都不会一样，这些都是要你自己去感受的。”
外婆摸了摸她的脸，“你长得像你爸爸，唯独这双眼睛，和脾性和你妈妈如出一辙，当年她选择你爸爸时，我也没有反对，虽然后面发生了那么些事，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当初支持你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
顾今昭垂眸，声音有些哽咽，“外婆，您别说了。”
她知道旧事重提，对老人家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这些年，所有的事她都埋在心底，一句苦也不敢说。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外婆主动提起那些隐晦的过往。
“傻孩子，人活在这世上，都有那么一天，只要留下来的人没有忘记他们，他们就还在，人活得太纠结，是很痛快的一件事情。”
顾今昭吸了吸鼻子，这几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世上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苦难，她已经算是痛苦能熬过去的人了。
“我知道的，外婆。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很好。”
顾今昭笑了笑，起身坐在了床边，“我们会在家里多待几天，等年后再回去，舅舅除夕那天再回来。”
这件事，早就定下来了，“年后，我要去国外参加个比赛，之前在外面上学的时候，院里的导师很照顾我，这次的比赛，是他联合举办的，到时候，我给您带礼物回来。”
顾今昭给外婆理了理被子，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外婆开始打哈欠，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
客房内。
季淮生靠坐在床头，在手机文档写计划，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将手机放下，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门边开了门，正好顾今昭走到了他房门口。
“你怎么还没睡？”
他穿着深色睡衣，颜色较深的唇线微抿，头发还有些湿润。
“在想些事情，听到了脚步声，出来和你说声晚安。”
季淮生伸手虚抱了下她，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