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月底，闷热的气息笼罩整个营区。
宿舍区早已熄灯，虫鸣细碎，怎么也掩不住训练场上传来的动静。
这几天训练场的灯都是全面打开的，林天给他们走的“后门”。
营里后勤就算有意见也得一个月之后再说，特地交代的。
二排训练场
“你不是想偷懒？来，我陪你一起！”
凌云猛地脱下上衣，甩在地上，胳膊青筋暴起，冲着站在队尾脚步虚浮的兵大吼。
“你一跳三十公分，是不是以为咱们是跳广播体操的？”
几个兵脸都绿了，十天连轴转，体能、战术、格斗，晚上夜训、负重奔袭，连喝水都得看表。
一个兵低声嘟囔：“哥几个都快练吐了，再这么练真得送医务所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凌云像后脑长了耳朵似的，一转头就是怒喝：“你他娘的要练进医务所，我送你去！”
“要是练进烈士陵园，我给你立碑！”
“怕死还穿军装？！”
队伍里一阵窒息，没人敢抱怨了。
凌云喘着粗气，眼睛发红，浑身肌肉像随时要爆开。
他真的是在“陪练”，指导员钦点的“代理排长”。
整个侦察连数一数二的拼，说“战神”不太准确，应该算“疯子”。
自己练的时候就不要命，团里的，师里的，集团军比武都拿过名次的人物。
凭的就是对自己狠，以前是匹孤狼，自己独自练习。
他就不愿意接这个代理排长的活，经过指导员又是“为连队建设”，“为军队培养人才。”一通忽悠。
帽子一扣，真就把两个班二十个人全交给他了。
他也没怎么带过兵，以前是四班的副班长，班长退伍了，他就成班长了，现在又成了代理排长。
这新连长一来算是找到由头了。
手下的兵嫉恨不嫉恨他都是后话，先把二排立住。
后面上面再派人过来，他好专心弄自己的事。
就像现在，背着30公斤负重跟兵们一起做引体、蛙跳、匍匐、负重冲刺。
谁停他就逼谁，谁躲他就“点杀”。
而这时候，隔壁一班的训练场那头也没消停。
班长王兴浩正咬牙带人“加练”。
王兴浩：“二班那帮人搞得像练魔鬼营一样，咱们要是掉链子，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二排场地，冷哼一声：“凌云那个楞头青是拼了，但别让人家看扁了咱们一班！”
说完，一咬牙：“全体！负重蛙跳二百米，跳不到终点，明天别吃饭了！”
双梓晨哀嚎：“兴哥！这都熄灯了……”
“你想睡觉你就趴下，我现在就替你把退伍报告写了！”
狗日的！双梓晨龇牙咧嘴暗骂。
班长从前也没这样过。
在白天就算了，这些天整个连的弟兄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知道三个排长搞什么赌注，气全撒他们这些兵身上了。
每天两眼一睁，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连理论课都是扎着马步上的！
双梓晨本来就是走了狗屎运进的侦察连，经过一年的磨砺，总算跟上大部队了。
这大部队又开始想着法的给自己加练，他跟上每天沈敬元安排的训练就不错了。
现在又加练，他是真受不住了。
受不住怎么办？
那就不练了！
于是，训练场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二排在凌云带领下“往死里练”，
一班在王兴浩带节奏“卷上天”。
你方唱罢我方休，不达目的不成器。
双梓晨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背着负重包喘成了狗。
“我不跳了，累死了你们给我发抚恤金去吧……”他把头一歪，语气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味儿。
照往常一班铁一般的战士们，绝对不允许有人掉队的。
抬都给他抬起来。
谁让现在情况特殊呢？
末尾淘汰制，最先练完的走人，回去睡觉。
没有完成的就一遍遍的在操场上磨。
都卯着劲儿回去睡觉，谁有闲心理他。
正常兵看着自己落下了，死活也得拼着起来。
双梓晨不，他摆烂了。
摆烂一时爽，一直摆烂一直爽。
反正是夏天，在操场睡睡一晚上也不打紧。
大不了最后被王兴浩给他拉起来一顿训。
没事，我脸皮厚。
查人怎么办？
连长都给纠察那边打好招呼了，也不知道什么背景，怎么谁都听他的呢。
给自己做好心理安慰，双梓晨真就这么躺下了。
大字型一摊，嘴里哼着风，心里盘着账。
训练场的另一头，灯光还亮着。
不过已经没人注意双梓晨了。
他就那么躺着，天当被，地当床。
“有本事把我弄死，死就死，地狱都比这强。”
“舒服。”
时间一点点过去，加练的声音到十二点就结束了。
通常九点就熄灯了，也就是他们这三小时都在这里加练。
明天五点半又得起来，这几天午休也剥夺了，也就是说，这就是他们仅有的休息时间。
不知不觉，就只有双梓晨一个人在操场了。
他自己还美呢，“反正明天还得来这里，索性还省了整理床铺！”
林天刚从连部回到宿舍，白天忙完了文书材料。
晚上又接了几个电话，把事情一一梳理完。
照例习惯性地出来放松一圈，做点俯卧撑、拉伸松筋。
连长是连长，“松懈”在他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不用完身体里的劲儿今天睡觉都睡不舒坦。
白天训练场人满为患，现在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刻。
走到训练场边，刚活动了下肩膀，一眼就瞥见草地边。
有个人躺着。
他本能地停住，眯了下眼。
“……？”
定睛一看，是人。
再走近一步，穿着这身衣服，把帽子盖在脸上。
林天没有立刻喊他。
只是站在他头边，安静地看了三秒钟。
双梓晨正闭眼打算“混过去”，突然感到头顶一阵阴影遮住月光，顿觉不妙。
睁眼一看，林天站在那儿，表情看不出喜怒。
双梓晨脑袋一激灵，差点原地翻滚起来。
“报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