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侦察连，恢复正常的训练生活。
训练大纲在那里放着，只是改变了下训练顺序，训练难度强度都不会有变化。
吃了晚饭后简单休整休整，基本都要去训练场了。
炎热的天气在太阳下去之后，气温也降落了不少。
很多兵会用这个时间洗个澡，换身衣服。
有的人还能趁这个时间和小女朋友聊聊天，摸摸手机。
这些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连队里是默认的“潜规则”。
林天换了身干爽的作训服，短袖配迷彩裤，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久违的住上了单人宿舍，也就是一张床，一个窗户，一个办公桌。
十几平米，宾馆标间的规格。
单人单间，对面就是指导员的宿舍。
下面两层楼是战士们住的宿舍。
可以说，一遛弯，就能“体察民情。”
比如现在。
“如果我没有站错位置的话，我在的地方是部队，不是夏天烧烤摊子吹牛喝酒的地方吧？”
宿舍楼底下，林天捏着哨子，三五个小兵围在楼道口，洗完澡只裹了条浴巾，有人干脆赤着上身，边吹风边打闹。
远远看见有人挡道，还嘟囔了句“谁啊大晚上的不长眼”。
等看清来人——手里拎着哨子、身板笔挺、眉眼清清冷冷，顿时一个激灵。
“连、连长！”
空气顿时静了三秒。
那名小兵慌忙把衣服一拉，从胸口盖到腰，立正站好，声音都有点打颤：“连长，我错了！”
林天嘴角微挑，看着他，也没立刻说话。
风一吹，哨子在他指尖打了个圈，叮叮当当响了两下。
他的目光从一个个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还没穿好衣服的小兵身上，声音带着压迫感：“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连长，李、李文东……”
“第几班？”
“……三班。”
“班长呢？”
“不说话？我提醒你一下，军官问话就算不知道的，也要说话。”
林天抽了下鼻子，很是和蔼说道：“我又没说你有错，咱们交个朋友，我叫林天，现在到你了，班长名字叫什么？”
“报告、蔡畅。”
“哦~那你们的呢？是同个班的吗？”
几人对视一眼，都这个时候了，已经有一个疗了，就别强撑着了。
“一班韩浩宇、六班王浩然、七班徐立群......”
林天边听边点头，好的很。
一共就七个班，五个班的兵都在这里。
他目光扫过周围几个一脸懵的兵，又点了下头，笑着说：“行。去，把你们班长叫下来。告诉他，跑十圈，自己数。”
“再告诉你们排长，既然兵管不好，那就一起跑，十五圈。”
“你们倒是坦诚，就不罚你们了，下次多注意。”
说完，转身向操场走去。
留下那几个兵面面相觑。
“这...说不说给班长啊？”
“不敢说，咱们惹了事，不罚咱们，罚班长算什么事啊？”
“还不如罚咱们呢，这一个月是有点松懈了，把这些规矩忘了。”
“那怎么办？”
“说吧说吧，大不了班长跑一圈，咱陪着呗，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算咱倒霉。”
“行吧，赶紧回去换衣服，今天晚上还不一定出什么事呢，我看连长到作训场去了！”
“......”
林天边走边看，现在还没到晚上七点，已经有些兵在这里训练了。
太阳刚落下，天还是亮着的。
提前开始训练的兵三三两两，有的绕着操场跑圈热身。
有的在四百米障碍里给自己加练，有的双手倚在操场上，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慢悠悠走进训练场，手搭在栏杆上，压腿、踢腿，一套动作干脆利落。
肩部活动，压腿、踢腿...同样的动作，这个新连长做起来，就是和他们日常训练的有些不一样。
具体不一样在哪里，他们也说不上来。
只能感受到他出手的力度与过程的节奏感，很有考究。
在出手的时候用的力气，和中间的过程，有错落的节奏。
尤其是踢腿，力道抑扬顿挫，不像他们平时那种单调用力。
换上作训服，借着灯光，他们看得更清楚了。
连长绝非空架子，身躯紧实满布肌肉。
这不是健身房里的夸张健美肌肉，而是老兵特有的“束肌”。
紧贴骨骼，块头不大，力量爆发时让人震惊。
林天用一套特战队流传下来的“神剑热身法”，不紧不慢地活动着。
他早就练成肌肉记忆，哪怕闭眼都能完成全套动作。
经过多次数据验证过的数据，拿来就用，直到现在。
动作简单，流程固定，效率极高。
每个环节，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节省时间、拉开身体，避免伤病。
平时训练注意，到上真章的时候才能游刃有余。
跑完三圈，他顺势收尾。
站在原地调整呼吸，气息平稳如初。
等他跑完这三圈，时间也差不多了。
训练场上，已经集合完毕。
他拿起那枚红色哨子，走到队伍前方，神情冷淡，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我看过你们最近几个月的训练成绩。”
“用四个字形容——一塌糊涂。”
本来就安静的连队，这下更是鸦雀无声。
林天继续开口，每个字都砸在心口上“我很难相信我在的地方是侦察连，可以说，这样的成绩，连普通步兵连都赶不上。”
他看着几个兵眼神里闪过不服，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在耍官威，新官上任三把火，贬低几句也算‘走流程’。”
“我不走那种流程，因为我讨厌废话。”
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一沉，声音变得锋利：“一个合格的侦察兵，400米障碍必须跑进一分二十，负重再上去，极限要压到一分十五以内。”
“可你们呢？”
他举起手中的小本本，翻开几页。
“我很失望，全连七个班，只有不到一半人能在无负重情况下跑进一分二十。
我不知道以前的标准是怎样的，在我们那里，这种成绩都得天天去刷厕所。”
他语气不疾不徐，脸上没有怒意，神情淡漠：
“好在现在是七月，不是十二月。”
“天气热，跑不动，那就打打拳。”
他收起本子，看向前排：“今晚格斗训练，我希望你们能让我有点惊喜。最好别让我看完后只想发个调令。”
“我脾气很好，跟久了你们会知道。”
“现在，以班为单位，到软草地上集结。我要看看，你们手上还有没有点真东西。”
各排以班为单位，到草地上进行训练。
有的班一令一动，有的直接开始对抗，有些还在练倒功。
动作一套接一套，看着挺热闹。
林天站在场边，双手背后，目光沉着。
眉头，慢慢皱紧。
他看着眼前的训练，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胸腔隐隐发堵。
在军校中带进修班的成员，就算再差，他都没有过这种失落感。
因为他们是指挥官，要走向各种单位，不可能在训练场上去练习这些东西。
靠提干和军校这两条路上去的，最后都会归于同一条路。
体能会随着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渐消退。
他一直在和自己实力想匹配的队伍中学习训练，到了军校后还有楚铮在上面压着他。
带他见识到上面的天空，心都在往上看。
到看到成绩之前，林天都是怀揣着梦想来这里的。
他愿意把自己学到的，用到的，经历过实战的技能教给他们。
可眼前这些人，是一线侦察兵。
战术骨干。
这才是最让他压不住火的地方。
林天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他这些年在特战队里的节奏。
被实战逼出来的拳法、在山地雪原摸爬滚打练出的倒功、夜战中一击毙敌的反应速度……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唉——”他没忍住，低声叹了口气。
邓柏瞄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小小年纪，就开始操心连队未来啦？我看还行啊，腿也抬得起来，拳风也挺足的嘛。”
“不错什么！出腿不利落，出拳不干脆，心中没有节奏，童子军啊！？”
他扭头扫了一圈，吐出四个字：“绵软无骨。”
“你这不是夸他们，是害他们！”
林天压不住心里的火，也毫不掩饰对侦察连的恨铁不成钢！
在孤狼的时候还在那言之凿凿说人家的兵，不行，这真到自己带队了，他真是怕自己忍不住脾气。
邓柏略显慌忙的让他把声音压低一点，“这个咱们回去再研究，要不要请教员还是搞特训，你别嚷嚷！”
“才来第一天，别闹出不好的影响！”
林天现在连他这个指导员都嫌弃上了，“闹什么，我要是当兵是这个样子，我直接退伍不干了！”
林天没有压低声音。
他的评语犀利直白，毫无掩饰，在场的每个兵几乎都听得清清楚楚。
空气一下子变得紧绷。
尤其是那句——“绵软无骨。”
像一巴掌，扇在所有自认还算过得去的脸上。
草地另一头，一班班长王兴浩脸色骤变。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猛地停下动作，眼神凌厉，几步迈出，大声喊道：
“报告连长！”
林天抬头，目光淡淡地落到他身上。
王兴浩挺直身体，声音洪亮：“您说我们动作不标准，我认！但我们不是花架子！每一个站在这的，都是新兵连里挑出来的尖子！”
林天听完，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新兵连？”
“这个词，我是真的很久没听到了。”
他语气冷冷地道：“新兵连有任劳任怨的班长，有和颜悦色的连长。后勤看你们新兵还多给一勺饭，处处都照顾。”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新兵连的出色，就是一辈子的高光时刻吧？”
他说着环视全场，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低头不语的脸。
“要真有这种人，别藏着掖着，早点说，我现在就给上头打报告——侦察连太小，装不下你们这些‘天之骄子’。”
全场都停下训练了，目光齐聚这里。
王兴浩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是真说不过这些人。
明明是说他们都是千挑万选进了侦察连的，怎么呈现出来是这个样子。
还真没见过这种绕着圈把人踩死的连长。
他怒从心头起，脑袋一热，脱口而出：“不管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你吃过我们的苦吗？”
“就因为你是军官我们是兵就要听你的刻意羞辱吗？”
“读两本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在这指手画脚、言之凿凿，凭什么？”
......
他一连几句话，语气又冲又烈。
一班的兵顿时沸腾了。
“我们班长说得没错！”
“平时训练我们也没偷懒，这样贬我们，谁受得了？”
“就是！这火憋一天了，不让说就得忍一辈子？”
一班士兵顺着班长的话跟着说，不管对不对，这口气他们班必须出了！
他们神情激动，言语亢奋，仿佛要把这些时间遭受的不公平都说出来。
他们今天本来就因为韩浩宇被罚了十圈，等训练结束本就不爽，现在更是火柴一样，一触即发。
卫钧脸色铁青，大步走上前，一巴掌拍在王兴浩肩膀上，怒吼：
“干什么！造反啊？”
“练得不好说两句就受不了了？你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怎么带人的？”
他怒视着那群出声的兵：“都闭嘴！一人五百个俯卧撑！做完再谈公平！”
说完，他转身朝林天一鞠身，语气硬中带歉：“连长，他们今天脑子有点热，我马上处理。”
林天却抬了抬手，阻止了他。
“别罚。”
“我说过，我脾气很好，不喜欢吵架，也不喜欢骂人。”
“部队不是泼妇骂街的地方，讲的是服从、是行动。”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一班那些还气鼓鼓站着的兵。
“既然你们有疑问，那就今日事今日毕。现在，就解决掉。”
说着，他迈步走到王兴浩面前，眼神沉静如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
“你们几个刚才不是都很激动吗？”
林天一一看过刚才出声的兵，语气淡然：
“没关系，一起上。我也很久没动手了，权当热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