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宫中。
赵佶枯坐在大厅,白皙的面庞上,神情忐忑和紧张。今天的赵佶,没有作画写字,也没有欣赏歌舞,而是在等人。
赵佶从来不是个甘愿认输的人,自从被李师师拒绝,就始终没放弃。
赵桓御驾亲征后,赵佶隔三差五就派人去请李师师。
他是太上皇,总归有些话语权。再说他频频派人邀请,每一次都好言好语,烈女怕缠郎,总归有成功的一天。
在赵佶等着时,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贴身太监王庆走了进来。
王庆是安插在赵佶身边的人。
在江南镇江府时,王庆跟在太上皇的身边,盯着太上皇的一举一动。时至今日,王庆也依旧在太上皇的身边伺候。
赵佶明知道王庆的身份,也没去赶人。
现如今,他已经没了复辟的心思,只要王庆尽心尽力的伺候,是不是自己的人也就无所谓了。
赵佶见王庆回来,眼中也浮现出迫切神色,问道:“师师怎么说?”
王庆回答道:“太上皇,李姑娘正在忙。临近午时忙完,她说会来一趟龙德宫,和您当面说事情。”
“好,好!”
赵佶脸上笑容绽放,接连点头道:“去准备上等的酒菜,菜品要丰富,味道要上佳,至少二十四个菜。等师师来了,朕和她好好聊天。”
喝酒是好事儿。
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男女都不醉,客栈没人睡。
赵佶和李师师多年未见,见面后喝了酒,气氛热络起来,一切就顺水推舟。说起来多年未见李师师,赵佶也期待起来。
王庆去安排,赵佶回了寝宫重新沐浴洗漱,又带着香囊,浑身香喷喷的,更是收拾得一丝不苟。
赵佶上了些年纪,身体却保养得不错,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儒雅气度。
单论皮囊气质,赵佶不差。
可惜,治国从来不看皮囊,只看胸中的沟壑和手段。
赵佶收拾好,就回到殿内等待。临近中午,赵佶等得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王庆急匆匆跑来道:“太上皇,李姑娘来了。”
赵佶站起身,翘首以盼。
没过一会儿,李师师走了进来。
年近四十的李师师已经是半老徐娘,早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水嫩和光泽。可是一袭蓝色长裙的她,历经岁月的沉淀后,身上反而多了种愈发淡然娴静的气质。
李师师眸子沉静,站定后行礼道:“妾身李师师,拜见太上皇。”
赵佶顿时就看花了眼。
到他这个年龄,以他阅尽千帆的眼光,早就不在乎嫩不嫩。
关键是眼缘,是对方身上的吸引力。
李师师虽然上了年纪,历经沉淀后,就仿佛历经岁月的老酒,愈发的醇香诱人,让他忍不住走了上去,牵着李师师的手往里面走。
李师师没拒绝,跟着上前坐下。
赵佶见李师师没反对,心中也欢喜起来,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有佳人陪伴,在龙德宫的日子就不孤单寂寞。尤其李师师精通琴棋书画,让赵佶最为喜欢。
赵佶主动给李师师倒上一杯酒,笑道:“师师,喝酒!”
李师师摇头道:“太上皇,妾身戒酒了。如今在越王殿下的文工团内,不能擅自饮酒,也决不允许随意外出。今天来见太上皇,已经是破例了。”
“什么狗屁规矩?”
赵佶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呵斥道:“赵偲这个狗东西,真是活腻了。”
李师师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再无刚才的柔和,起身道:“有陛下的授意,有越王的安排,才有我们这些姐妹脱离风尘。”
“我们在文工团中,不再以色侍人,不再卖皮肉,活得更自在。太上皇反对越王,反对陛下,是希望我们都回青楼吗?”
“这,这……”
赵佶一时间哑然。
没想到,李师师依旧这样的刚烈,一如当年金人南下,李师师宁愿捐出钱财抗金,也不愿意和他南逃一样。
赵佶连忙道:“师师,朕不是那意思。你是朕的女人,不需要在意赵偲的规矩。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可以住在龙德宫。”
李师师轻轻一笑,摇头道:“昔日的李师师,早已经死了。妾身也希望,昔日荒唐怠惰、纵情享乐的太上皇,也成为过去。”
“当今陛下励精图治,更是雄才大略,大宋已有盛世的景象。”
“太上皇应该想一想,您能做些什么?”
“太上皇不到五十,还有很多的时间,是继续醉生梦死呢?还是用剩下的时间辅佐陛下,扶上马送一程,让陛下建立前所未有的基业。”
赵佶瞬间脸色大变。
他本能的想发火,乃至于想杀人,却觉得大怒太丢人。
李师师浑然不惧,继续道:“太上皇要杀我,妾身引颈就戮,绝不反抗。”
“该说的,却还是想说。”
“太上皇想躲在后宫,不会有人反对。可是人这一辈子,总得干点人事儿,留下一点痕迹。”
“难道太上皇留下的痕迹,就是耽于享乐、纵情无度,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帝吗?”
李师师一番强硬的话后,说道:“如果太上皇有改变,或许将来,妾身和您还能再续前缘。”
赵佶颓然瘫坐,神情沮丧。
原本,他想和李师师聊聊天喝喝酒谈谈情,没想到却是当头一棒,被骂得晕乎乎的。
女人,善变啊!
李师师没有再多说,拱手道:“妾身有事儿,先行告退。”
不等赵佶回话,李师师离开了。
赵佶望着李师师离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难道他真应该改变了?真要为逆子做点事情吗?
他可是当爹的人。
在赵佶陷入思考的时候,没过一会儿,王庆来禀报道:“太上皇,太子殿下来了。”
“快让他进来!”
赵佶扔掉烦恼,笑道:“还是朕的乖孙好,会疼人,懂得体谅皇祖父的不容易。”
王庆转身去通知。
不一会儿,太子进入殿内,拱手道:“孙儿拜见皇祖父。”
赵佶郁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着道:“乖孙不必多礼,你来龙德宫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