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弥带着我和二叔绕过寺庙的主殿,去了后院。
后院的布置更是考究,到处都种着很多四季常青的古树和绿植,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在南北两侧墙上还有很多佛像壁龛,以及随处可见的碑石、石塑佛像。
这些碑石和佛像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斑驳残缺和风化痕迹,不太像是同一时期的,也不像是原属于这里的产物,应该是从外面收集来的,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露天的碑石佛像收藏馆。
在后院的东南角,隐藏着一个歇山顶的偏殿,朱漆殿门敞开着,殿内香烟缭绕,正上方供着一尊身披红袍的阿嵯耶观音,鎏金佛身金光灿灿,十余名和尚正盘坐在蒲团上,敲击着木鱼,低声诵经。
在这群和尚的中间,还有四个未剃度的俗家弟子显得格外显眼,他们全都穿着僧袍,其中还有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窈窕身影。
我和二叔刚来到殿门前,最边上的一个身影就朝着我们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金小眼儿。
时隔一个月不见,金小眼儿整个人明显胖了一圈儿,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僧袍,面色红润的泛着油光,看上去在这里生活还挺滋润。
金小眼儿转身看到我们,还没等我和二叔说话,赶忙冲我们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起身,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生怕打扰到了旁边人的诵经。
等金小眼儿起身走出来,把我们拉到殿门旁边,才开口小声说道:“先等一会儿,等他们做完功课。”
二叔也把声音压的很低,上下打量着金小眼儿的这个造型,问道:“里面那三个留头发的,就是买主?”
金小眼儿压不住的嘴角上扬着,眼神里带着眉飞色舞的神采,点头笑道:“姜老板,这回咱可真的遇上大买家了!看这气派的寺庙,全都是里面的老板个人投资的!”
说到这儿,金小眼儿特意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老沙弥,又把身体贴近过来,给二叔使了个眼神,把声音压到最低:“这位老板特别信佛,好东西也特别舍得出价,等下再咱们再往佛身上镀镀金……”
说话的同时,金小眼儿还特别做了一个挥刀的手势,扬起的嘴角带着奸笑。
我和二叔秒懂其意,这是要让我们在八百万的基础上,再往上抬价,而且还是要一口咬在大动脉上的那种抬价。
可二叔现在心里想的不是这事儿,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能懂,然后又看着金小眼儿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老板姓段?”
我们之前跟金小眼儿详细的说过普玛底村,所以金小眼儿也听出了二叔问这话的意思,立马表情笃定的说道:“知道啊,段老板是本地白族人,在当地是一个大姓,姓段很正常啊!”
在当地确实有很多段姓,而且还有很多段氏宗祠。
但段姓是以前南诏国皇室姓氏,而这个段老板又这么信佛,拜的还是阿嵯耶观音,搞不好他是南诏国的皇室后裔,跟普玛底的段村长是同根一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等同于我们盗的也是段老板祖宗的圣物,然后再来高价卖给他……
我们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担心这个段老板跟普玛底村的段村长认识!
也就在这时,偏殿内的木鱼声和诵经戛然而止,门口的老沙弥冲我们轻声喊了一句:“施主,请进吧!”
我和二叔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
二叔凝皱的眉头舒展开,目光带着几分坚定,既然人都已经来了,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那也得试一试。
我们三个重新走过去,表情故作淡定自若的踏进了殿内。
此时殿内诵经做功课的和尚已经起身离开,就只留下了三个未剃度的人影背对我们而立,正俯身向阿嵯耶观音上香,居中的那人身形挺拔如松,穿着朴素的麻布僧袍,宽松的衣领露出一截金丝楠木佛珠。
上完香后,他又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才缓缓朝我们转过身来。
我看他面相估摸着五十来岁,两鬓有些斑白如落霜,身材微胖,嘴角噙着微笑,乍得一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质,但却给我一种莫名的,就像是一头收敛利爪的猛兽,在冲我微笑的感觉。
他就是段老板,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大名叫段文海,在云南当地有着很多头衔,富商、南传佛教协会荣誉理事、慈善家、私人博物馆主,甚至在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很有名气……
段文海先是笑着打量了我和二叔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二叔的身上,手里盘着一串紫檀佛珠,微微笑道:“这位应该就是姜老板吧?金老板跟我提过你!”
二叔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回应一句,段文海又继续带着几分好奇和惊讶说道:“我之前听说你们南派的土夫子不都是主要活跃在湖广一带吗?能把业务扩展到我们云南来,看来确实是有一手啊!”
这话一出,二叔脸上的笑容瞬间戛然而止,我同样也是心里猛地一惊,转头看向旁边的金小眼儿。
金小眼儿也看着我们微微摇头,暗示他从来没有提过我们南派土夫子的身份。
与此同时,段文海身旁的两人也已经转过了身,左边烫着一头大波浪的是个年轻的女人,估摸着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蜜糖色的肤色,眉弓立体,表情冷酷,棕黑色的瞳孔以及骨相看上去有点像是东南亚人。
右边的男人个头很高,身材跟杨老大有几分相似,都是属于那种精壮健硕型的,留着板寸头,同样是古铜色的肤色,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冷酷。
这一男一女都是东南亚人,男的叫阿泰,女的叫阿乔,两个都是段文海的贴身保镖。
也就在我们内心惊愕,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段文海的这句话,突然殿内的光线又猛地一暗,刚才的那个老沙弥关上了殿门。
这就更让我和二叔表情大变的格外紧张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