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三十三重天罡大气之中,那颗悬浮于虚空的月亮之上。
美轮美奂的月宫,凝聚太阴星辉的仙府,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光华与生机。
琉璃仙瓦蒙尘失泽,玉砌雕栏暗淡无光,往日灵泉奔涌、仙鹤鸣啭的清音早已绝迹,只余下空阔回廊里死寂的寒风,发出呜咽般的空洞回响。
笼罩宫阙的淡淡辉光,仿佛一层行将熄灭的惨淡余烬,照得殿宇深处幽暗冷清,无半分仙家道场的灵动气韵。
曾经弥漫四野的清冷花香,已被冻彻骨髓、钻髓蚀骨的凋敝寒意所取代,整座月宫像被冰封在永恒的死寂棺椁中,徒留昔日盛景的苍白倒影。
生活在月宫的十多万太阴门人,早在数年之前,就已全部迁入阴阳洞天之中,躲避恐怖无比的万古大劫。
偌大一座月宫,只剩执掌月宫的蕤瑛真君,以及广寒仙子姜润月本尊。
姜润月本尊,身着一袭素净到极点的月白仙裙,端坐于广寒胜境之中。
她的身形仿佛与整个广寒胜境融为一体,神念覆盖数千里境域。
她清晰地“看”着下方天云界,正在发生的无比恐怖灾变,感受着那红尘劫气中蕴含的、足以侵蚀仙体的腐朽与混乱。
月宫一脉常年居于月亮之上,与太阴神山联系密切却又相对独立。
只因太阴神山的传送大阵,被两位天仙长老联手迁入寒月洞天后,两边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络。
姜润月本尊伸出五指,黑白二色光晕流转,化作一道黑白流转的门户。
神念透过门户,她可以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正在洞天之中跟陆雪琪、敖柔、鹤悦、鹿宁、梅吟等人在一起。
“灵石元胎分身几近大成,你也下去走上一遭吧!”
说罢,一尊神色清冷、眉眼森寒的姜润月,自洞天之中飞了出来,穿过门户来到广寒胜境之中。
“见过本尊!”
二号分身唱了个喏。
“你我一体,无需多礼!”
姜润月本尊轻笑一声:“如今大劫来临,正是你入世修行的最佳时机,可愿去天云界走上一遭?”
“固所愿也!”
二号分身森然一笑,眼眸迅速变得漆黑,她本是三尸元神法修成的恶尸元神,诸般太阴法皆修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世人避之不及的红尘劫气,于她而言可能是无上滋补佳品。
“那你去吧!”
“本尊且送我一程!”
承载太阴元神的二号分身,旋即被本尊一道大挪移之术,给送到数十万里之外,离天云界已经不是很远了。
“师尊,随我入洞天避劫吧!”
姜润月本尊轻声说道。
未几,蕤瑛真君的声音遥遥传来:“你且去吧,大劫尚未蔓延至此,我又何必如此慌张失措?”
姜润月本尊摇摇头,也就不再劝说什么,一步跨入那道黑白门户之中。
片刻之后,那道玄奥门户迅速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化作一点细不可察的黑白光点,彻底消失在广寒胜境之中。
月宫愈发显得空旷起来,清冷孤寂之意也愈发深重。
蕤瑛真君孤坐玄玉莲台之上,目光透过月宫琉璃穹顶,投向那苍茫无垠的虚空与下方那颗,正被无边浑浊“劫海”缓慢吞噬,那颗曾经通体蔚蓝色,如今却充斥着暗红与灰黑的天云界。
万古大劫,并非仅仅局限于星球表面。其本质乃是天地法则紊乱、污浊,所引发的一场连锁反应。
其力浩瀚无边、其恶流毒无穷,污浊所及,整个世界皆受其殃。
孤悬于月亮之上,受太阴星力滋养,本该清冷孤高的月宫,显然无法独善其身。
蕤瑛真君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往日熟悉无比的太阴月华之中,悄然混入了些许细微的、令人厌恶的杂质。
更令她心悸的,是充斥在整个月亮之上,乃至弥散在周遭虚空之中,那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
以及难以言喻的污秽之力。
深吸一口,即便蕤瑛真君业已修成天仙,此刻也隐隐感受到神识传来细微的滞涩感,仿佛洁净无瑕的琉璃表面,蒙上了一层水汽般的污浊。
她神念蔓延,投向月宫之外那覆盖着灰白色尘埃与巨大环形山的荒凉月面。
往日里虽然荒芜,却自有其苍凉壮美、清冷寂静的韵律。
可如今,站在高处俯瞰,巨大的环形山阴影边缘、广阔的月海之间,以及那些平坦区域,正悄无声息地发生诡异变化!
一些区域原本覆盖的、颗粒细微的月壤,色泽正变得更加灰败、黯淡,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生命的灰烬。
甚至在一些地势低洼处,在蕤瑛真君细腻的感知中,那里的月表结构正发生着极其微弱的原始层面的朽败!
构成月岩月壤的物质,其内部结构仿佛正被无形之力缓慢抽离活性,开始变得脆弱、松散!
极少数裸露的岩石表面,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风化裂纹般的痕迹,但其形成并非物理风化,更像是物质本身在自我解离!
更大的尺度上,整个月面的磁场变得前所未有的紊乱,过去有清晰规律的微弱潮汐应力,也出现了不规则的波动。
法则扭曲!
天地异变!
这正是此次万古大劫真正可怕之处!
它不仅仅是大范围的污染和能量失衡,其根源直指维系天地运转的根本法则!
就如同给整个世界的底层程序,注入了大量病毒,所有构建于法则之上的造物,都将受到严重波及。
“即便远隔万万里,纵然清冷如太阴,面对大劫也无法置身事外,天地法则的崩塌已在蔓延。”
蕤瑛真君无声轻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轻轻回荡。
她抬起素手,指尖一缕微弱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灰败气息的太阴星力缠绕其上,旋即被一抹精纯光芒净化湮灭。
月宫琉璃穹顶之外,那轮本该是象征清冷孤高的巨大玉盘,此刻在她深邃的眸中,亦如一块蒙尘的巨璧。
亿万年来永恒不变的月表景象,如今在劫数规则的侵蚀下,正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缓慢沉沦的暮气。
那萦绕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淡淡腐朽味,如同一道无声的警钟,昭示着这场席卷寰宇的灾劫,才刚刚拉开它那恐怖而漫长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