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天的印象里,这个地水界并没有那些自己前世的文化底蕴,这也是应拭雪为什么会在听她背几句诗词后竟然能够顿悟的原因。
诗仙诗圣,并没有在这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刚才幻境中出现的,白蛇传,刘邦斩白蛇,青丘白狐狸,白仙车马关,都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前三个属于神话故事,第四个更是来自东北一带五仙的传说。
这些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从沈修言坐在中间后这些案件逐渐摆在他们的眼前,李兰天就已经认识到了,这是秘境根据她的记忆生成的。
如果她没猜错,那刚才她完成的五十个案子,多半是根据沈修言的脑子生成的。
只有他会看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本子。
红衣少女眼皮轻敛,目光落在对面厅中这几个人身上。
张二,张老婆子,至于地上的那个女人……
是她的姐姐,李兰心。
两年了,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姐姐了。
这两年里她过的比在凡间时累,但却舒心很多,辟谷之后不用再为饿肚子发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努力,她有天赋,她活的……不差。
李兰天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场景。
果不其然,
下一刻,张二就和姐姐吵起架来。
男人将换来的银两揣进钱袋里,故意挺腰拍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嫂嫂,看到没,五两银子哈哈哈,咱们老张家一年都换不来的钱,知道怎么来的吗?”
张兰心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对着阳光正足的方向,微垂着头绣着手里的衣裳。
闻言她抬头看去,眼里多了一丝谨慎,“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张二向来好吃懒做,整日里游手好闲,怎么可能会挣来白花花的银子,这钱不用想都知道不是正路子。
张二听她这么问,当即耷拉下脸,“嫂子,你这是瞧不起我啊?”
张老婆子从房中走来,当即用拐杖故意拍打女人的身下的木椅,“你,你,你给我起来,你坐了这椅子,老婆子我做什么?你也配这样和我儿子讲话?”
张兰心捂着被无意间敲红的腿,收拾东西,重新找了一块木墩坐下。
“嘿嘿,你那个好妹妹哪去了?”张二凑上前,搓了搓手,“我这钱可少不了她的功劳啊。”
张兰心面色骤变,怔愣的看着他,立刻起身,手里握着剪子,“你……你这钱到底怎么来的?!我妹妹她不是去问仙台了吗,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问仙台?!
石莲花怔了怔,这地方她总觉得在哪听过?
沈修言小声蛐蛐,“怎么到你这又是修士的故事了?我和李兰天当初就是问仙台上认识的,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俩可要争个好歹了。”
李兰天沉默不语。
石莲花有些好奇,“所以问仙台是什么地方?”
“凡人来地水界的传送法阵,如果我俩没有仙门百家收为弟子,就会成为凡间散修,然后碰运气自己悟透御空而行,再飞个几千里几万里的再来咱们地水界。唉,光是替他们想想这一路上的辛苦,散修真是不容易。”
水镜外,数不清的散修心里不由得一酸。
心里不由得对沈修言产生了好感。
他们没想到,仙门百家里的弟子竟然还有能理解他们的。一直以来他们在地水界被仙门百家的弟子看不起,觉得他们是没有仙缘,非要觍着脸继续走这条修仙路。
他们散修就像是无根的浮萍,飘来荡去,地水界之大,寻不到一处能停靠的港湾。
这些人中,散修中的刀修更是感慨,甚至有人放下了酒杯,怔怔的看着水镜中的这个少年。
“小沈道友……小沈道友就是吾辈修行之光……他竟这般理解我们。”
“小沈道友真的是很好的人,不然也不会助我等刀修获得刀灵。我特意去问星阁的人,他们说是小沈道友为人和善,对世间生灵有极强的亲和力,刀灵就是因奔他而来,又与我等修士共情相感,这才让我们有了自己的刀灵。”
“竟是这样?早知道我当时拼死也要把他炒的菜吃了啊。”
众人议论纷纷。
秘境内。
厅中的故事依旧在继续。
“宋掌柜相中咱家那小贱蹄子了,他大老婆生不出崽子,要纳个妾,你妹年纪是小了点,但是吃的粮食也比几年前多了,咱们家可养不起。刚好宋掌柜出了五两银子,我就拍板把她给卖了哈哈哈哈,我哥已经去抬轿子了,等会那小贱蹄子回来,我们就给她抬到宋掌柜那。”
“你——不行,不可以!”
张兰心忽而坐起,气的拿起手里的剪子,直指着男人,“不行!我妹妹才十二岁,怎么能给宋二狗那半截身子埋黄土里的人当小妾,我不同意!”
“砰——”
“我们张家,什么时候轮到这你一个妇道人家管?!!”
嘈杂的吵架声渐渐和李兰天记忆里的画面重叠。
她安安静静坐在桌后,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切,眼底毫无波动,可她掌心的冷汗却没有瞒过正紧握她手的石莲花。
“兰天?你怎么了?”
她凑到红衣少女的面前,看见的依旧是那双透着沉稳冷静,古井无波的眸子。
这身红衣如同火焰,可身边亲近的人任谁都知道,她平日里是冷的,但每每遇到事情,她又比谁的都要滚烫。
在遇到她之前,石莲花从没见过这样冰与火交织的人,她身上仿佛有数不清的秘密无从知晓。
但她又偏偏很坦诚。
李兰天漫不经心的指着厅中逐渐出现的那道单薄身影,冷笑道,
“真是赶上好时候了,让你们看到未入道前的我,怎么样?鄙人现在的风采不减当年吧。”
石莲花和沈修言同时怔住了。
厅中,少女一身破旧素衣,身板又瘦又小,面容稚嫩,此刻却像是刚出生的小虎崽,满眼愤怒冲到男人身前。
她手里握着随地捡的木棍,仰起头咬牙切齿道,
“你们凭什么打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