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刺中了四百年未愈的伤口。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反复几次，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轻得几乎被通风系统的嗡鸣吞没：“吕……芳。”
观察室里的陆沉舟突然握紧拳头——这个名字在明史的正史中从未出现过，是虚构的。
但是，在部分野史档案里出现过三次，都是关于嘉靖朝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传说中最得宠的“吕公公”，最后被派去守皇陵，从此消失在史书中。
关瑶的睫毛颤了颤，指尖在玻璃上划出“吕芳”二字：“嘉靖四十四年，你不是该在永陵守陵吗？怎么跑到南极来了？”
吕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胸膛起伏着，像是要把四百年的积郁都咳出来。
“守陵？”他冷笑，牙龈渗出的淡银色液体在嘴角结成细珠，“陛下那是掩人耳目！他在永陵地宫底下，给咱家留了座炼丹房，还有……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陨石？”关瑶追问，星核戒指在指尖微微发烫。
“是仙石！”吕芳的声音陡然拔高，浑浊的眼睛里迸出狂热的光，“里面有长生的气！咱家熬了三十年，才从石粉里炼出续命丹——能让咱家多活十年的那种！”
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可丹药刚成，陛下……陛下就龙驭上宾了！”
最后的几个字带着哭腔，四百年的岁月在这一刻仿佛被压缩成褶皱的纸，露出里面最柔软的溃烂。
吕芳的头抵在玻璃上，额角的疤痕与关瑶的倒影重叠，他的手指抠着金属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你知道吗？”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住关瑶，那双四百年的眼睛里，疯狂与执念交织成网，“咱家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他的声音突然放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就是把陛下请回来。”
铅玻璃外，关瑶的指尖停在半空，观察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个横跨四百年的疯狂梦想，倒数着剩下的时间。
铅玻璃内，吕芳突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枯瘦的身体在金属椅上剧烈晃动，镣铐碰撞的声响像在敲丧钟。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浑浊的泪珠混着嘴角的汞液，在下巴上凝成诡异的银线，“小姑娘，你真当咱家是被你们抓住的？”
关瑶的心跳漏了一拍，扶着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咱家躲了四百年！”
吕芳猛地凑近玻璃，鼻尖几乎贴在冰冷的铅面上，“一战时在柏林炼汞，二战时在巴西提纯仙石粉，连原子弹都炸不到咱家的炼丹房！”
他突然压低声音，像毒蛇吐信，“想抓我？你们还嫩了点！”
观察室里的陆沉舟瞬间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叶凛的手已经按在警报器上。
“咱家是算着日子来的！”
吕芳的笑声突然收住，眼神里的狂热变成了某种阴森的笃定，“掐着天数算，你肚子里的……该出来了。”
他的目光在关瑶的孕肚上流连，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那不是你的孩子，是陛下！是嘉靖皇帝！”
“你胡说！”关瑶的声音陡然发颤，星核戒指烫得像块烙铁。
“胡说？”吕芳冷笑，枯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北斗七星的纹身又开始隐隐发光，“基金会四百年研究量子纠缠，早就摸到了转世的门道！”
他突然提高音量，字字如刀，“你以为自己是初子受孕？那是咱家给你下的种！用陛下的头发、指甲、还有永陵地宫里的骸骨粉，在量子炉里炼了三十年的种！”
关瑶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观察室的墙壁上。
记忆像被捅破的堤坝，汹涌而出——七个月前，她在体检中被告知怀孕，医学报告上“自体受孕”四个字曾让她困惑不已，医生们归因于“罕见的基因变异”。
而且她当时刚刚接触过那个神秘的黑箱子，尽管医生们归因于变异，可她自己确很清楚，就是那次触碰了那个黑箱子昏过去之后，她才产生的这些异象。
吕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得更加得意，“能让你的卵细胞主动吸收陛下的基因片段。医学报告？现代的这些普通医生，哪比得上活了四百年的我？！你以为的意外，全是咱家的棋！”
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完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本来还想让你在青铜茧生产，那里的汞磁场最适合唤醒陛下的意识……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来见咱家，正好，就在这儿迎驾吧！”
关瑶的脸色惨白如纸，扶着肚子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什么。
她看着玻璃内那个笑得扭曲的老太监，突然明白为什么南极的行动会那么“顺利”，为什么老太监的反抗看起来总像在演戏——他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带着四百年的阴谋，主动钻进了她以为的“牢笼”。
“你……”关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什么？”吕芳歪着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当然是陛下的龙母啊！四百年了，咱家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突然对着关瑶的肚子深深一拜，枯瘦的额头抵在铅玻璃上，“恭迎陛下——”观察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而吕芳的这一举动，充满了神经质的特点。
不论是关瑶，还是陆沉舟和叶凛，此刻也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
陆沉舟和叶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涛骇浪——他们赢的每一步，原来都是对方算好的路。
他们以为的胜利，不过是阴谋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被这个老太监给耍了。
该说什么呢？
活了四百年的反派，果然不是关瑶一个二十多岁，就算加上重生前一共也没有五十岁的人能算计的。
关瑶的指尖冰凉，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像是胎儿在回应那句“恭迎陛下”。
她猛地看向吕芳，那双惊恐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