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鸿当然不想听。
可季庭礼已经自顾自的开口了,“刚刚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调查组那边证据不足,再加上上头有人勒令停止调查,估计他们很快就要走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季业鸿挺高兴的,下意识道,“那这不是好消息吗?”
“对你来说是好消息,对我来说不是呢。”季庭礼摇了摇头,语气里竟然有点遗憾的意思。
季业鸿气得差点吐血!
混账,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季家没事,他还惋惜上了?
“是有点惋惜。”季庭礼勾着唇角笑了一声,浅褐色的瞳孔里泛着幽幽的光,“别紧张,开个玩笑。”
很好笑吗?
季业鸿瞪眼。
但说归说,闹归闹,父子关系再有裂痕,季业鸿也不相信季庭礼会傻到出卖自家。
除非他不想活了。
更何况阻扰调查组的上头的人,还是季庭礼的人脉,否则调查组不会被施压到这个地步。
季业鸿稍稍安心,狠狠瞪了季庭礼一眼,可季庭礼面不改色,正在慢悠悠地擦着眼镜。
修长的手指划过冰冷的镜片,头顶的光影落下来,在季庭礼眼睑处洒下一层阴影。
晦暗的眸光被遮挡,谁也猜不透他的情绪,只能感觉到他身上那一丝不可控的危险。
既陌生又可怕。
季业鸿暗暗皱了皱眉,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但季业鸿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一丝忌惮。
笑话,哪有老子怕儿子的?
季业鸿咳嗽一声,视线一瞥,就注意到战战兢兢缩在一边的许温卿。
许温卿咬着唇,眼眶通红,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季庭礼,那求救般的希翼太明显,一眼就叫人看透。
季业鸿给边上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两步上前,拿着许温卿的手机让她解锁。
许温卿还在发愣,就被强行按下了指纹。
一个电话拨出去。
打给了佟姨。
看清上面的号码之后,许温卿急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试图抢夺手机,哭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把我手机还给我!我妈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可以伤害她——”
下一秒。
电话接通。
佟姨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女儿,快回来,别这么任性,你懂点事好不好。妈妈刚刚摔倒了,磕到了头,现在正在医院缝针,你……”
“佟女士。”手下打断佟姨的絮叨,自顾自道,“你女儿在我们手里。”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一窒。
许温卿愧疚极了,又悔恨自己的草率,轻信别人被绑来了季家,又担心自己妈妈的伤势。
怎么好端端的会摔跤呢?
还缝针,多疼啊。
可她不敢出声。
正在医院缝针的佟姨差点就要坐起来,被医生按住,五六针很快就好,医生后面的叮嘱说了什么,佟姨全都没听进去,死死抓着手机问道:
“你们是谁?抓我女儿做什么?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啊,把我女儿放了!”
手下看了季业鸿一眼,继续道,“我家先生只是好心邀请许小姐来季家做客罢了,顺带让您帮个小忙。”
季家。
果真是季家!
佟姨眼前一黑,想到许温卿今天的反常,不用想,肯定是她的好女儿傻乎乎的又给季家送人头去了!
一次又一次!
好赖话不听,怎么就这么任性,这么不听话!
佟姨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你让她说话,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我女儿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手下看了许温卿一眼,将手机递得近了一些。
许温卿捂着嘴巴,拼命摇头不敢吭声。
就好像这样,她就不会成为人质被人拿捏。
就好像这样,季家人就威胁不到佟姨。
手下也不催促,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许温卿惨叫一声,噗通摔倒在地。
摔在季庭礼脚边。
“季先生,求求你,我想回家呜呜呜……”许温卿颤抖着抓住季庭礼脚上的皮鞋,满脸恳求,“我只认识你,求你带我走……”
季庭礼擦眼镜的手顿住,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嗓音温和,带着笑意,却叫人不寒而栗,“你弄脏它了。”
许温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边上的手下抓住胳膊拖到一边。
“啊!”
许温卿尖叫一声,哭着挣扎,“妈,妈妈!救我!”
电话里,佟姨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夜里,丈夫颤抖的哭喊和现在女儿的哭喊不断重叠。
佟姨闭了闭眼,哽咽道,“别动我女儿,我什么都答应!”
半个小时后。
佟姨额头贴着纱布,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搭乘电梯上了十七层的特护病房。
医院很大,几栋楼之间有过道连通,路线七拐八拐,可佟姨思绪放空,仅凭着肌肉记忆都找到了那间特护病房。
她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
病房里,护工刘大姐刚刚拖完地,正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喝水。
看见佟姨带着伤出现时,刘大姐吓了一跳,“哎哟喂,佟姨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佟姨摸了摸额头,可能是麻药作用还没过,伤口并不太疼。
“哎呀快坐快坐,伤成这样了不回家好好养着,跑病房里来干啥?”刘大姐让出了位置,又往后看了一眼,问道,“佟姨,你女儿呢,怎么没陪着你?”
“噢,她给我缴费取药去了。人多,要排队呢。”佟姨捏紧了手,目光看向病床上的姜星,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和挣扎。
电话里的那通威胁还在耳边回荡。
佟姨站起身,一步步朝着病床走去,然后抬手给姜星掖了掖被角。
这样的动作她经常做。
刘大姐没太在意,端着杯子正喝水。
佟姨的手一点点下移,借着身形遮挡,摸到了床头边滴滴作响的仪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