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诞生于记忆撕裂与自我觉醒最深处的本源之火,带着焚尽一切虚妄、烧穿一切枷锁的恐怖气息,在她灵魂深处第一次微弱地跳动起来。
那灼热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内而外,煅烧着她破碎的仙骨、虚弱的凡躯、混乱的记忆。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
新生之力!
玖鸢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那双眸子已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左眼金芒如冷电,右眼赤焰如熔炉。
金红双色在她瞳孔中流转不息,映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妖异而威严。
她急促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灼热力量,如同新生的心脏在顽强搏动。
是那记忆的撕裂……
那无法忍受的痛楚……
恰恰成了打破一切桎梏的契机!
天道将她打入凡尘,欲借这滚滚红尘浊气磨灭她的“本我”,重塑“记忆”,令其重归设定好的轨迹。
却不曾想,她却在今生今生躲过了情劫。
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自灵魂最幽暗的深渊攒刺而出,狠狠贯穿玖鸢每一寸破碎的仙骨、每一丝虚弱的凡躯、每一个被反复揉捏篡改的记忆碎片。
那不是来自外界的酷刑,而是源自她自身灵魂深处,一种被遗忘、被禁锢、被强行扭曲了亿万次的本质,正于绝望的灰烬中,第一次,微弱却无比清晰地搏动起来。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寰宇般的痛楚,仿佛要将她存在过的痕迹彻底碾碎。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毁灭感之中,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力量,如同冰封万载的河面下第一道倔强的春汛,正艰难地、顽强地,破开坚冰!
灼热!
那并非外火加身,而是由内而外,煅烧着她被尘世浊气浸染的凡胎,煅烧着被天道意志强行烙印的虚假轨迹。
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更深沉的撕裂,却也带来更纯粹的新生。
“呃啊——!”
玖鸢猛地睁开双眼!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她简陋的居室,唯有窗外一弯残月,吝啬地投下几缕惨白的光线。
然而,就在这惨淡的微光中,她的双眸,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异色星辰,骤然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光华。
左眼,金芒如九霄之上最凛冽的雷霆,带着洞穿虚妄的冰冷神性,刺破黑暗。
右眼,赤焰如地心深处最暴烈的熔岩,翻滚着焚尽一切枷锁的原始蛮横,灼灼燃烧。
金与赤,冷电与熔炉,两种截然相反、本该相互湮灭的力量,此刻却在她狭小的瞳孔中诡异地纠缠、流转、共生不息。
妖异的光华在黑暗中明灭,映着那惨淡的月色,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非人的威严。
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微弱却又无比灼烫的力量。
那感觉如此陌生,仿佛来自遥远的前世,又如此熟悉,像是血脉深处被强行剥离遗忘的本源。
它在她残破的躯壳里顽强搏动,如同初生的心脏,微弱,却蕴含着足以撼动星辰的律动。
是那记忆被生生撕裂、神魂被反复蹂躏的极致痛楚……
恰恰成了引燃这沉寂万古火种的火星!
天道!
那个高踞九天、冰冷无情、视万物为棋的至高意志!
将她从云端仙阙打入这污浊凡尘,以滚滚红尘为熔炉,以爱恨痴缠为毒药,妄图借这浊世烟火,将那个名为“玖鸢”的“本我”彻底磨灭,重塑一个她。
它要她经历情劫,要她痛不欲生,要她沉沦,要她遗忘……
要她重归那条早已铺就的、通往最终寂灭的轨道。
可天道千算万算,终究漏算了她今生今世,竟在看似最沉沦的时刻,用那看似最不堪的凡心,躲过了那场注定毁灭的“情劫”。
那场本该将她彻底打落尘埃、抹去所有痕迹的劫数,被她以某种连天道都未曾预料的方式,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核心。
这刹那的偏离,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成了此刻灵魂深处,那簇新生之火的唯一柴薪。
意识被那灼热的火焰席卷着,猛地沉坠下去。
无边的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地包裹上来,瞬间涤荡了所有的剧痛与混乱。
眼前并非漆黑一片,而是骤然被一片铺天盖地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绯色所淹没。
桃花!
那桃花开得泼天盖地,树身老得生了青苔,枝桠却似新锻的银条,颤巍巍挑着万千花盏。
风过处,粉瓣儿就如谁家撒下的绣线,纷纷坠在玖鸢鬓边,有一瓣恰好停在她颤动的睫毛上,教人想起去年春在御花园,她替萧烬簪花时,那支垂丝海棠也是这样沾了他的袍角。
少年立在花树下,月白襕衫落满瓣子,连眉梢都凝着粉雾,手里攥着的噬魂刃尚是段未开锋的铁条,刃身上用朱砂描着的“烬鸢”二字,正被花瓣上的露水洇得发亮。
“你瞧这树,原是昆仑山移来的仙种。”少年指尖划过铁条上的纹路,桃花瓣儿就顺着他袖口的缠枝莲纹落进衣褶,“待将来淬了血,刃上自会开这桃花纹。”
他说话时,有瓣子飘进他领口,恰如当年她替他整理衣襟时,不小心遗落的那枚桃核香囊。
此刻风又紧了些,整树桃花都似活了过来,在半空旋作粉白的云,将两人裹在当中,倒像是谁用胭脂调了春雨,把时光都染得柔腻了。
玖鸢望着少年鬓边的花瓣,忽想起后来在祠堂看见的血诏,那些明黄的纸页上也落着这样的瓣子,只是都沾了血。
可眼前的少年眉眼尚是温软的,指腹摩挲着铁条时,还带着未脱的孩子气,哪有半分日后碾碎玉印的狠戾。
桃花雨落得密了,有几瓣粘在噬魂刃的朱砂纹上,竟似当年他割破掌心时,滴在铁条上的血珠,正顺着纹路缓缓晕开。
“将来若刻好了符纹,这刃要锁着你的魂。”
少年忽然抬眼,桃花瓣儿正落在他睫毛上,映得那双眼睛像浸在春水里,“这样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能寻来。”
他说这话时,古桃树忽然剧烈摇晃,万千花瓣飞起如霞,将两人的影子叠在花雾里,倒像是提前画好了后来那柄噬魂刃上的血纹。
玖鸢望着他掌心的朱砂印,忽觉鬓边的花瓣都化作了后来滴在霞帔上的血珠,而此刻暖风中的芬芳,原是从三百年后不周山崩的硝烟里,飘来的前尘气息。
这是玖鸢对萧烬的记忆,却也不及这飘落的桃花瓣。
另一片记忆的碎片飞来,少年一袭素净的青衣,身姿挺拔如崖上青松初成,眉宇间已隐隐有了未来睥睨天下的轮廓。
但此刻,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却只清晰地映着一个梳着丫髻、脸颊尚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
阳光透过繁密的花枝,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金色的光影。
“翊衡哥哥?”
小小的玖鸢仰着脸,声音软糯,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欢喜。
她感觉到少年修长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方才玩闹时弄乱的一缕发丝。
他的指尖带着习剑之人特有的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琉璃。
少年——翊衡,闻言唇角微微上扬,那笑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清冽又带着暖意。
他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盛下整个星空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鸢儿,又跑去哪里淘气了?瞧这头发乱的。”
他的声音清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却又奇异地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的指尖绕过她柔软的发丝,偶尔触碰到她温热的耳廓,带来一丝微痒。
玖鸢缩了缩脖子,咯咯地笑起来,像只被顺毛顺得舒服极了的猫儿。
她看到他指尖沾上了几片极细小的、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桃花瓣,也沾上了她发间散落的微尘,在金色的光线下,那些微尘如同细碎的金沙,在他指腹上流转。
“桃花最好看!”
“那是因为鸢儿心中有美好,看到桃花才觉得美。”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