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尘话落的瞬间,慧娘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连她娘家人都不会说为自己撑腰的话,在这荒唐的夜晚,这两位跟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如此意气风发地说了出来。
她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连跟夫君新婚燕尔,感情最浓厚之时都未曾有今夜的欢喜。
繁花满径映朝晖,蕊绽轻声韵自飞。
这是夫君书里的一句诗,她起初念叨时并未觉得有什么。
如今,她似乎真的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这一刻,她无比向往救命恩人口中的青云宗。
那个神秘又神奇的宗门,竟然能女子在这处境本就艰难的世道,托举着花儿绽放。
甚至还愿意成为她们最坚实的后盾,给予她们无穷的底气。
“多谢两位恩人,慧娘晓得了。”
玉初晚闻言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告辞了,祝愿姐姐未来的日子,平安顺遂,我们就有期~”
慧娘起身,紧紧攥着手中的香囊,哽咽道:“后会有期……”
“这登徒子我就拖走了,明日你们记得把门修好,再见!”
云心尘挤开神情恍惚的莫誉,手脚麻利地打好死结,自己抓紧一根绳子,又将另一根扔给玉初晚。
随后,两人很是默契地一同使劲,哐哐当当就把林业给拖走了。
月光下,一黄一白两道倩影,宛若偷偷下凡的神女,匆匆救了夫妻俩,又匆匆回了天上。
慧娘站在没了门板的那口子,眼睁睁目送两位拐出了巷子口,才恋恋不舍转身,然后看见了欲言又止的男人。
“娘子……”
“嗯?”
“这是今夜赢回来的钱,六十五两,比我之前总共输掉的都多,全都给你!”
莫誉神色慌张的从怀里掏出布袋子,郑重其事地放在慧娘手中。
“嗯,夜深了,收拾收拾睡了吧……”
慧娘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许久憋出一句话后,然后跟没了灵魂似的,缓缓回了屋。
从始至终,一个眼神没给她曾经倾心相待的夫君。
莫誉:“!”
娘子不会被吓坏了吧?
怎的理都不带理自己一下?
可莫誉如今又愧疚又害怕,哪里敢多问一句?
见自己浑身狼狈,他只能老老实实走进厨房,选择深更半夜给烧热水清洗一番。
慧娘回到屋才回过神,见夫君没跟上来,下意识朝屋外看了看,见厨房有火光亮起,她才难以置信道:
“他竟然会生火?”
原来男人日日挂在嘴边的君子远庖厨,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明明会,却总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人一天到晚困于那一方天地忙忙碌碌,从来没有来帮过一丝一毫。
好几次她身体不适开口寻求帮助,这人却说他不会,然后笑嘻嘻去买现成的膳食回来。
还美名其曰说怕她累着,既然不舒服那就不要做饭了。
亏她当时还觉得夫君心疼自己,对他爱得更加无法自拔,如今想想,真是……欲哭无泪。
念及此,慧娘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还好没怀上,如今看来反倒是好事?”
莫誉双亲皆在,却长边住在乡下,来一次县城要走上四个时辰,所以来得并不频繁。
可每次来,公婆都只会催自己赶紧生孩子,无形中给了她非常大的压力。
此前莫誉沾染上赌博,被自己说了几次,他甚至还用自己怀不上孩子做借口反驳。
“你也知道我娘想要早点抱孙子,她念叨我比念叨你更多,我也烦啊!”
“我一烦就看不下书,看不下书将来如何参加考试?”
“就是跟新朋友去见见世面,放心,不会动用到你那些家底的。”
……
当初信誓旦旦说什么不会动用自己的嫁妆,可半年不到,莫誉却把她辛辛苦苦攒的钱都输了个干净。
连带着爹娘留给自己的一些首饰,都被他偷偷拿去当了。
慧娘打开桌上的钱袋子,里面是一堆碎银和一张五十两银票,在烛光下寒光闪闪。
她拿着那张银票,自己问自己:“我还能信任你吗?”
都说人一旦沾染上了赌博便终身难戒,她还要为了曾经的山盟海誓拼一把跟夫君的未来吗?
除却桌上这些银两,她只剩这个爹娘留下的破房子,会不会有一天连房契都会躺在金光客栈的赌桌上?
一想到这慧娘就止不住的心慌,好在有玉初晚赠予她的香囊,给了她力量。
“那就先这样吧,再给夫君一次机会……”
不过孩子什么的,就先不生了。
她真是受够了这一年多来天天喝苦药的日子!
本来身体还不错的她,愣是被婆婆各种偏方搞得差了许多,如若不然今夜也不至于连门都无法关上,才让那恶徒有了可乘之机。
念及此,慧娘便将那银票叠好放入香囊中,然后又从布袋中数好五两银子放置在桌上。
“这些,弄个新门绰绰有余了吧?”
“娘子,我烧了些热水,你要不要擦擦?”
莫誉端着铜盆进屋,就看见坐在桌边数钱的妻子,随即笑着上前。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新婚燕尔时的柔情蜜意,至少莫誉是这样觉得的。
“娘子先擦擦脸吧,刚刚跟那林……跟那恶贼争斗,脸都染上泥了。”
“多谢。”
慧娘也不矫情,接过帕子就浸湿自顾自收拾起仪容,完全没给莫誉发挥之地。
待她擦完脸,又净完手,见脏兮兮的夫君还杵在那,疑惑道:
“我自己来就行,你身上比我还脏,怎么还不赶紧去洗洗?”
“啊?好!为夫这就去洗洗,娘子稍等!”
莫誉闻言,才如梦初醒般,把用过的水端起,快速出了屋子。
一直等他回到厨房,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倒掉污水,他又急急忙忙端着水去院子里打算倒水,却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连人带盆摔了个五体投地。
“啊!”
哐当!
铜盆落地的声音引来屋内女子的一声问候。
“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倒水的时候手滑,娘子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莫誉手忙脚乱起身捡盆子,心有余悸捡起地上的柴刀,才强撑镇定安抚好娘子。
太可怕了,还好踩到的是刀背,要不然他的脚真就不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