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
陈美人悄悄送走了红梅,人就瘫软在了地上。
“美人,您千万保重身子啊!”珊瑚眼含热泪,将她揽在怀里。
“保重身子?”陈美人听着这四个字,只觉得讽刺,唇角勾起,眼里都是凄凉和愤恨,“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要沦落至此!”
哪怕此刻控诉着命运的残忍,她也只能压低着声音,生怕外人听见。
否则,恐怕就会功亏一篑。
她要替皇后顶罪。
她,不得不替皇后顶罪。
如果皇后失势,宫里如今的情况,不论是瑾嫔独大,还是庄妃上位,亦或者是魏婕妤出头,都对她不利,她将来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所以,她必须为了腹中孩子考虑,保住皇后,便是保住她和她的孩子。
这一点上,的确没错。
珊瑚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紧紧护着陈美人,生怕她因为情绪不稳而伤着自己。
“美人,会好起来的,您就快生了,这一胎生下皇子,往后就有指望了,皇后不能生育了,她必须要有个皇子做依靠,此次她让您帮了忙,您也就将她的把柄握在了手中,皇后将来不能不管咱们的死活,倘若咱们的小皇子成了她手中唯一的筹码,那就...”
“那她就更离不了我们母子了。”陈美人咬牙,挤出这句话来。
面上泪痕还未干涸,神情忽而从悲愤不甘,变成了疯狂和野心,美眸中的阴冷似乎要溢出来,拧成带刺的藤蔓,看似需要依附于人才能生长,实则攀附上去,便能将人缚紧,绞杀。
“孩儿,娘一定为你挣个好前程。”陈美人抬手覆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娘还要将你的外祖父他们,都接回京中!”
她没这么容易被打倒,越是想让她死,她就偏要活!
很快。
承明殿的庆冬就来到了撷芳殿。
“陈美人,随奴才走一趟吧。”庆冬表现的还算温和客气。
毕竟对方有身孕呢,还是即将临盆,这可惊扰不起,哪怕去问话,也是要顾及着皇嗣的。
“公公,是有什么事儿?”陈美人柳眉轻蹙,面上有些迷茫,“皇上召见我吗?”
庆冬看她一眼,“美人去了就知道了,奴才,不方便透露。”
陈美人掩住心中的紧张,微微点头,跟上了庆冬的脚步。
承明殿。
彼时里头等着陈美人的除了赵行谨和魏婕妤,还有皇后。
钟粹宫隐梅轩的烧水小太监长瑞,此刻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见到陈美人进来的一瞬间,就朝她扑了过去。
“救我,美人救我啊!”
“美人当心!”珊瑚立刻挡在了前头,“大胆刁奴,美人怀有身孕,岂可冲撞,万一皇嗣有个什么好歹,你那十个脑袋都不够赔!”
与此同时,陈美人也似受了惊吓,脸色霎时白了几分,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赵行谨当即对杨止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命人上前将长瑞给按住了。
随后便听得皇后开口,“陈美人,这个奴才是魏婕妤身边的,近日魏婕妤觉得身子不适,请了太医却查不出缘由,后来无意撞见此人鬼鬼祟祟在茶饮中动手脚,遂将人抓住,请太医验过茶水后,发现里头被添加了使女子不孕的药物,这个太监说,背后指使她的人,是你,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听得皇后这番话,陈美人当即面露惊愕,随后便立刻重重摇头。
“皇上、皇后娘娘,还请你们明鉴啊,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臣妾有孕,都快生了,臣妾又一向与魏婕妤无仇无怨,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可是太医说了,我饮用那有问题的茶水,定然已经超过了一年,这就说明你不曾有孕之前,就有人开始在我的茶水里动手脚了。”
魏婕妤冷声开口,目光里带着愤怒看向陈美人。
“我也奇怪,我素来与你不曾交恶,你为何要这样害我!还是说,你背后又另有其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害你!”
陈美人扶着肚子,显得情绪有些激动,脸色也开始发白,只是那闪躲的眼神,总叫人觉得有问题。
边说,边看了眼长瑞,又补充。
“皇上,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个太监,一定是他在胡乱攀咬,从前,魏婕妤身边也不是没有过,因为魏婕妤自己得罪了奴才,被奴才暗害的事,说不得,说不得这回也是这个奴才自己包藏祸心,如今事发,却又诬陷旁人!这样的刁奴,当打死了才好!”
这话便是有些急切了,似乎想立马销毁人证一般。
赵行谨目光沉了下去,“你还怀着身孕,说这些血腥之话,也不怕忌讳。”
“臣妾...臣妾一时着急了。”陈美人脸皮僵了僵,“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所以才这般激动啊。”
魏婕妤死死盯着她,“既然陈美人说自己冤枉,想来就是这个刁奴随意攀咬了,皇上,臣妾想着,不如严审这个刁奴,看看他嘴里可否吐露实话,否则冤枉了陈美人,也不好啊。”
她说了这话,皇后当即便接过话茬,表示赞同。
“皇上,魏婕妤言之有理,不如此人就交由臣妾审问吧,如今皇上正忙着秋闱的事情,此事又是后宫之事,臣妾定当办好,给魏婕妤一个交代。”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赵行谨的余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旋即再度看向陈美人。
“你怀着身孕,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有什么委屈,只管照实说。”
对上赵行谨的目光,陈美人有一瞬间的恍神,抿了抿唇,心中略有松动。
可就在这时,皇后忽而道,“是啊,你可要为腹中孩子着想,千万别犯糊涂,有什么隐情,都要照实说。”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灭了陈美人心中刚生出的一丝异样的火苗。
紧跟着,陈美人便一咬牙,扶着珊瑚的手,跪了下去,泪流不止。
“皇上,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啊!”
陈美人因嫉妒,故意给魏婕妤下药,导致魏婕妤侍奉皇上多年却未能有孕的消息,半个时辰后,就传遍了后宫。
谢玖正在景明宫里侍弄盆栽,听得这消息,唇边就浅浅勾起了一抹弧度。
“这怕是,替某人顶了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