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狰狞噬人的模样,叫黛玉吓得泪流不住,只觉得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再也不是往日熟识的那个他了。
本来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但贾母她们一进来,那些婆子的手劲儿不敢不松,于是叫宝玉一下子挣脱出来。
他是见着什么都抄起来砸人,“你们要害我!”
幸好秋纹早已收拾过一遍了,他想要找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能用的无非就是枕头、被子这些。
本来贾母刚想凑近看看孙儿怎么回事的,就被直接兜头一个重击,砸得她两眼发黑,险些站立不住摔在地上。
幸亏身边的鸳鸯死命撑住了,不然她便是没被砸出毛病来,也得摔出病来。
枕头用完了,被子也朝王夫人她们飞来,砸得她们躲闪不及,形容狼狈。
然后就是两只鞋,叫黛玉和袭人一人狠狠地挨了一下,全都踉跄了几步。
见势不好,早就躲在角落里的李纨:“…………”
别的不说,这个准头,这个力度,完美实现懵逼不伤脑,比他清醒的时候强出了十倍不止。
看贾母她们都乱做一团了,哭哭唧唧拿不出主意来,李纨赶紧吩咐那几个婆子,“还不快些动手?小心宝玉伤到了自己。”
那些婆子如梦初醒,赶紧去捉宝玉,然后他尽力躲开,想要飞身过来打李纨。
贴身保镖钟晚秋,赶紧护着李纨抽身往外走,出去后还死死抵住门,尽量给婆子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听见里面吆喝着“该死,该死,放开我。”李纨这才进来。
“老太太、太太,宝玉这个样子,还是赶紧请大夫来看看才好。”
贾母和王夫人齐齐点头,“你说得极是,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这边儿的闹剧刚消停,贾赦、邢夫人、贾珍、尤氏、贾琏、贾蓉、薛姨妈、薛蟠他们都得着消息,全都进到园里来看宝玉是何情况。
各人还没问出个究竟来呢,就见王熙凤手里攥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杀进园里来了。
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便要砍人。
吓得众人赶紧躲闪开来,免得在她丢了性命去。
王熙凤见着人多,越发来了兴致,追这个砍那个,好不乐哉。
一把钢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烁烁,吓得众人胆寒心颤,连连退让。
那些被紧追着的实在怕极了,只能丢兄弃妹,遗父忘母,四散奔逃。
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啊。
贾母经过刚才那一记打,现在终于缓过神来了,朝着一众奴仆吩咐道:“快些夺下刀来,把你们二奶奶抬回屋里去。”
周瑞家的正好在她跟前,被吩咐了正着,只能暗暗叫苦不迭。
但主子们都看着呢,哪怕她心里再是害怕,也还是强撑着点了几个大力婆子出来,凑上前去夺刀。
王熙凤本来就是个威风八面的人,现在被魇住之后,更是增添了十分的力道,十分的气魄,十分的凶猛。
手里只一把钢刀,叫她使出了万夫莫当的架势,周瑞家的她们倒是蹑手蹑脚的,进退两难。
贾母看她们不中用,愁得连连叹息,“再去找几个人帮忙,不然凤丫头砍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好。”
李纨本跟在王夫人身边,听着那个话音儿抬头,就见贾母正在看着自己,只能无奈起身找人。
先点了几个粗壮的婆子,然后交代保镖钟晚秋,“待会儿你只把刀夺下来,其他的不用管。”
因着专业的亲自下场了,不过几息之间,刚才多少人都夺不下来的刀被钟晚秋一把薅了过来,哐嚐一声扔在地上。
身手矫健、动作干净利落,把所有人都给看得呆住,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自家这个地界儿可以啊,竟是卧虎藏龙一般,往日还真没瞧出来。
钟晚秋推了一把身边呆愣的几个婆子,她们才醒过神来一拥而上,把王熙凤拦腰抱住,径直抬回房里去。
场上只留下了一片寂静,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贾赦看着那人身手,再看看珠儿媳妇,心下一片清明。
但他未发一言,只清清嗓子,把众人的心神给唤了回来。
在场的众人男女不一,更有薛蟠这个历来就肆意妄为的,今日却接连被吓破了胆子,丝毫逾矩的行为都不敢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葬送掉自己的小命。
贾母见闹剧已经终结,方才带着女眷进到屋里。
剩下的男人们见两位杀神都走了,这才不约而同地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地守礼,连端详女子的品貌也不敢。
贾赦先开口,“你们都说说,按照宝玉他们这种症候,咱们要怎么救治才好?”
“不如请来端公,好把他们身上的邪祟祛除掉?”
“到底有女眷,我觉得请一位巫婆来跳大神更好,这样两个都能救治。”
“我这边儿认识玉皇阁的张真人,不如咱们请他来看看?”
贾政不信神鬼之说,自然对这些嗤之以鼻,“兴许只是病了,请个大夫过来,喝些汤药下去才是正理。”
他是宝玉父亲,想要怎么救治他说了算。
于是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没了异议,全都点头认可。
等着大夫走了,汤药也灌下去了,却是半点儿效用也没有,贾政也没了言语。
贾赦拍板,“挨个试试,我就不信一个有用的也没有。”
后面的几日之内,求医问道、念佛诵经、巫术祝由这些全都试了一遍,银子花出去了不少,但效用半点儿也没有见到。
他们叔嫂两个还发起热来,烧得浑身通红、不省人事,连水米也喂不进去。
贾母她们守了几日,连眼泪都要哭干了,两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贾政心头想起之前听贾环提过,宝玉的艳诗已经传到了街头巷尾,闹得人尽皆知了,不少轻薄浪荡子还顶着国公府的名头口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