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焦灼的时候，徐成洛带了镖会的人过来，将人群扒开。
“都他么闲的疼是吗？这位置也是你们围的？搞得老子以为流寇打到江夏了！都滚！再看论罪！”
徐成洛不愧是地痞出身，几句话把围观的人唬得不敢再看，镖师们也立刻将现场围起来，往外赶人。
“都散了散了！”
“大过年，回家陪孩子去。”
虽还有那些不甘心不情愿的，但有徐成洛这尊大神在此，也都不敢造次，纷纷离开了。
场上只剩下金家父女，这事情就好办了。
金老爷见徐成洛三下五除二赶走了人群，心里就犯了嘀咕。
不过金元宝可不依了。
“陈吉发你啥意思？不想负责是吧？”
“我都说了，好好商量。这件事就算我有错，也是你错在先。马上十八岁的姑娘了，喝多少酒心里没数？就算你不知道醉酒厉害吧，你心里没想那些事，能说得出来吗？有些事情，我不说，只是给你留了情面，非要弄成这样，咱们如何能心平气和的合作？”
“你就知道讲这些大道理，也不看自己做了啥？我为啥非要当你的四姨娘，不就是你把南京都变成了王家人的自留地，我和苏嘉宜过得憋屈。你总讲公私分明，为啥要如此偏私王宝珠？”
“金元宝，你摸着良心说话！”王宝珠竟然也出来了，她身后，还有赵氏和熊韵芝，“我经营的玉颜春，这一年拉拢了多少贵妇人？赚了多少银子？你心里没点数吗？商会就是赚银子的，你天天在账房里盘那些账，能赚银子吗？你总嫌我不管事，那你倒是管管看呀？也没见你拉什么投资，做什么项目！”
“你们欺负人！是谁不让我出去跑的，不是那王铁柱吗？没有你给他撑腰，他怎么敢的？”
“我怎么就给他撑腰了？你没能耐拿不住他，怪我咯？当初你同段瑾说要去南京的时候，打的旗号可是要辅助我的，结果呢？在南京就不服管束，回来还想着打相公的歪主意。”
“你血口喷人！你们！你们……啐！蛇鼠一窝！”
金元宝词穷，眼见陈吉发也不站她这边，心中的那丝小期盼摔了个粉碎，羞愤之极，啐一口唾沫，转头就跑。
金老爷也顾不得装腔作势了，连忙追了上去。
“诶，乖女，你慢点跑。没他陈吉发没事儿，爹有股份，养你！”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金老爷，突然这般转变，众人哪还不知道这就是父女两个利用谣言唱双簧。
说不定，那谣言都是他们自己放出去的。
“好了，都散了吧。没事了。今日多亏成洛。”
事主已走，陈吉发就开口赶人。
徐成洛抱拳连说应当，转身带着镖师走了。
吉民和小雨满脸的八卦，笑意古怪。
赵氏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没说啥，由熊韵芝扶着，回去继续念佛。
王宝珠骂走了金元宝，也不理其他人，就想回去，陈吉发想了想，叫住她。
“去书房，我们谈谈。”
王宝珠瞧其他人也走了，就站在门廊里，撇过头不理他。
“就这里说。”
“你和金悦怎么回事？上几个月就听说她写信回来抱怨你和铁柱。”
“还能怎么回事？都为你呗。”
王宝珠这一年，见的贵妇人多了，听得后宅阴私也多了，受这些人思想的影响，脾气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她自己还未察觉，但陈吉发与她一年未见，感觉变化明显。
“宝珠，遇到事情别先感情用事，你认真想想，好好说，行吗？”
王宝珠也意识到自己对陈吉发的态度有问题。不过，她没觉得自己多大的错，闷着不做声。
“金元宝拿自己的清白说事，都非要同你闹个明白，这说明这件事不小。”陈吉发耐心的劝导她，“我虽然明面上是站你这边，让她走了，但回头，还是要找她谈的。这件事要弄清楚，你细细和我说说，你们究竟是如何闹起来的？”
王宝珠这时候冷静了些，想了想，开口道：“奴也不清楚，奴在南京，主要就是经营玉颜春。”
“也就是她说你不管事，那是真的？”
“奴是不怎么管，但相公不也说要放权吗？奴让商会上下都听她的，她管不了有什么办法？”
“放权不是这么个放法。你看，相公虽然在河北当官，也管不了家里的事情，但首先韵芝能代表我，我也总是给韵芝撑腰，她的决策，有人不服气，我会写信回来敲打，有不能决断的地方，派人去河北，我会给出意见。这样一来，虽然我没管具体的事情，但是韵芝的决策，我都支持，她就有了权威，就能代表我。而宝珠这样做呢，增加了商会的收入，扩大了影响力这两点，是要好好表扬，不过，金元宝一个人在商会独木难支，王铁柱资历比她老，又是你的族弟，你不管，那就叫偏心王铁柱了，他做的决策，南京合作社没人有能力反对，金元宝的确是做什么都做不了的。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宝珠背着他，心里显然还是不服的。
“那奴为啥能做玉颜春？她想也可以做呀。”
“你能做，是因为有她帮你把商会的杂事都处置了。还有啊，你是我的妾室，顶着南京合作社商会的名头，外面的商人都不会轻视你。金元宝就不同了，她只能依靠你提携。你不管她，她做的累，就算有点子，也没人信她能做成，不敢投资。你想想，做玉颜春拉的投资，是不是好些冲着合作社的名头来的？”
“不都是奴的客户……”
王宝珠也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她如今最大的代言人，顾眉，实际上是冲着陈吉发的名头来的，还是陈小雨带着她一起谈下来的。
陈吉发知道她的脾气，本性不坏，就是偶尔有些娇小姐脾气，说清了道理，也就不逼迫她。
“我也不是说要追究谁。这件事既然出来了，就要想办法解决，往后好好处，多照顾下元宝。她比你小，你这个当姐姐的要体谅她。”
“谁是她姐姐？”
王宝珠干脆耍了小脾气，转身跑了，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熊韵芝将赵氏送回去，又折返来，正看见王宝珠跑了，于是笑起来。
“相公这么多年，身边不缺女孩子，怎还是没学会哄人。”
“娘子又取笑我。学哄人做甚？有你就够了。”
“奴也需要哄呀！真是的！这事情奴去找元宝谈谈吧，你既然今日这般态度，往后就别去招惹人家姑娘了。她对你还是有些意思的，你今日把她伤狠了。”
“啥？”陈吉发有些无语，“她对我有意思？怎么看不出来？”
“哪个姑娘会无来由用清白设计？无非是半推半就，本就喜欢你罢了。奴去说吧，你别管了。”
“哦……”陈吉发有些石化，“好吧，辛苦娘子。”
熊韵芝去找金悦，陈吉发让小厮将王铁柱叫来。
王铁柱听说金悦到陈府闹的时候，心中满是不以为然。
小姑娘的小伎俩，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当陈吉发派人来叫他的时候，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措辞。
在合作社这几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早就摸透了陈吉发的风格，对结果很看重，并不太注重过程，尤其不会在私人问题上干涉过多。
金悦妄图用私人问题说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果然，到了陈吉发的书房，问的先是工作问题。
“南京合作社今年的成绩很不错，都有哪些好的经验，你细说说。”
王铁柱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在南京的开拓性举措，包括投资零售行业，组织船行、车会，开办生产酒醋酱的工厂等等，而且完成了对当涂县马鞍山的支持工作，帮助刘星火在那里筹建铁厂。
陈吉发对工作非常满意，随后才提到了金悦反映的问题。
“元宝说，你在合作社决策的时候有些专断，这个还是要注意下。毕竟换届选举的时候，委员会的投票是实打实的，若是群众基础不好，到时候票数不过关，我就是再看重你也没用。南京分社肯定是未来三五年内最重要的分社，既然交给你，就是对你的信重。总会的这些会长也不会一直干下去，后面肯定都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做事，团结同事，不要再生出类似的矛盾。”
“学生谨记于心。明年会改进工作方法。”
“嗯，你勤加勉励。”
陈吉发对王铁柱的这番话虽然有些警示的作用，但总体来讲还是鼓励居多。
王铁柱认为这事情便算过关了，一面琢磨着回头该如何收拾金元宝，一面盘算着自己不想让总会知道的那些事情，后面怎么扫尾。
晚上，熊韵芝回来，对陈吉发说，金悦那边已经说好了。
“奴和她说，莫要搞混了小姑娘对厉害人物的崇拜和男女感情。”熊韵芝解释道，“合作社现在那么多姑娘，有人对相公有崇拜正常，但这不是男女感情，她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她。奴跟她说，建立在相互理解基础上的爱慕，才是男女之情。她听进去了。”
“嗯，那我便少与她见面，不让她了解我。”
“哈，相公这也言重了。顺其自然吧，这是个好姑娘，会想明白的。”
“我倒觉得，合作社最好的姑娘就是你。”
熊韵芝弯眉一笑，并未应答，转身回房照顾女儿去了。
只是心口闷闷的感觉这两年越发严重了，每次找大夫来看，又都说不上什么毛病。
熊韵芝想着也不影响做事，便没去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