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裂缝里的黑雾翻涌如沸,其中裹着的法则射线离湛风眉心只剩三寸时,他喉间突然溢出一声低笑。
这笑里浸着十年间在启天都市街头被修士轻视时的倔强,浸着第一次在灵脉枯竭处挖到隐脉的狂喜,更浸着昨夜在光茧前守了整宿、看郝悦影子指尖触到花瓣时那股铺天盖地的疼——此刻全化成了剑锋般的锐意。
\"怕什么?\"他对着裂缝深处呢喃,新生世界的灵力在掌心翻涌成金浪,\"阿悦说他们怕我看到真相,那我偏要撕开这层遮羞布。\"
话音未落,后心突然泛起温凉。
是郝悦的灵魂印记在共鸣。
他能感知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情绪:不是恐惧,是焦灼的催促,像极了当年他为突破瓶颈闭关三天,她踹开静室门时的模样——发间梨花香混着灶房的烟火气,手里还攥着没凉透的红糖桂花糕。
\"别让那东西......再把你变成另一个影子。\"
郝悦的低语混着世界本源的震颤钻进识海。
湛风脚步微顿,掌心的灵力浪头险些溃散。
他闭了闭眼,想起三天前在星轨里窥见的幻象:母神域复制了九个与当前世界一模一样的镜像,每个镜像里都有个\"湛风\",或跪或伏,眼底是死灰的空洞。
\"不会的。\"他对着光茧方向轻声应,指尖快速结了个隐诀——部分意识顺着灵魂共鸣的细丝,悄然钻进郝悦的印记里。
这是他昨夜想了半宿的后手:若母神域真要抹除他,至少留一缕意识陪着她。
做完这一切,他仰头望向裂缝。
黑雾中那些观察者的眼睛突然收缩,像被戳破的气泡般接连湮灭。
湛风知道,这是母域法则在调整攻击模式。
他深吸一口气,新生世界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与他的脉搏同频共振。
\"起。\"
随着他低喝,脚下的本源之光如活物般窜起。
金红交织的灵力顺着他的足尖蔓延,在混沌里凝出一阶阶光梯。
每一步都泛着新生世界特有的温热,像郝悦当年给他捂手的暖炉,像云墨递来的星图上沾着晨露的墨香。
\"湛风!\"
云墨的喊声响彻塔顶。
湛风转头,正看见那人身形不稳地踉跄两步,星图帛书在风中猎猎作响。
观星阁后裔的指尖泛着青白,显然为了锁星轨耗光了灵力。
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要把这一幕刻进骨血里。
\"守好阿悦。\"湛风扯出个笑,声音被风声撕碎,\"等我回来掀了他们的棋盘。\"
云墨没接话。
他望着那道踩着光梯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夜在星轨里窥见的血字预言。
帛书此刻烫得惊人,最后一句\"破局者出,轮回必终\"几乎要烧穿他的掌心。
他低头看向塔顶的光茧——郝悦的影子虽淡,发间那朵虚拟的梨花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连花瓣上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原来如此。\"他突然低笑,指腹轻轻抚过星图上\"母域崩塌\"的标记,\"新生世界的'活',是因为有'人'。\"
混沌裂缝里的法则射线终于再次凝聚。
这次不是一道,是九道,呈北斗状锁死湛风的周身大穴。
他能感觉到那些法则里的冷意——像启天都市最寒的腊月,像当年他跪在宗门前求一枚筑基丹时,首座甩在他脸上的冰魄。
\"就这点儿?\"他舔了舔唇,脚下的光梯突然暴涨三寸。
新生世界的灵力如万马奔腾,在他周身凝成盾甲。
那九道法则射线撞上盾甲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原来母域的\"绝对\",怕的是\"鲜活\"。
郝悦的灵魂印记在共鸣塔中剧烈震颤。
这次的情绪不再是催促,是带着哽咽的骄傲。
湛风能感知到她的意识正顺着本源微光蔓延,像春天的藤蔓,一点一点攀住新生世界的脉络。
他突然想起初遇时,她蹲在巷口逗流浪猫,抬头对他笑:\"小道士,要不要来我家喝碗酒酿圆子?\"
\"等我。\"他对着裂缝大喊,光梯在脚下延伸得更快了,\"等我拆了他们的实验室,咱们去看新升的朝阳,去吃你做的酒酿圆子,去......\"
话音戛然而止。
云墨突然踉跄着扶住塔边的石栏。
他盯着那道光梯,瞳孔剧烈收缩。
方才星图在风中翻页时,他瞥见了被自己压在最底层的旧拓本——那是观星阁记载母域崩塌前的裂缝图。
此刻光梯的走向、灵力流动的纹路,竟与拓本上那些扭曲的裂痕,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喃喃着摸向怀里的拓本,指尖却在触到帛书的瞬间顿住。
远处,湛风的身影已没入混沌裂缝,只余下金芒在黑雾中刺出一道醒目的痕。
云墨望着那道痕,又低头看向拓本,喉结动了动,最终将拓本塞进衣襟最里层。
\"先守好阿悦。\"他对着塔顶的光茧轻声说,\"等他回来......\"
混沌深处,湛风的掌心突然泛起灼痛。
他低头,看见新生世界的本源之力正顺着指尖渗出,在虚空中画出复杂的纹路——那是母域法则的结构。
原来当他主动触碰时,那些试图同化的力量,反而成了最好的\"教材\"。
黑雾中,观察者的眼睛再次浮现。
这次不是无数双,而是一双,带着几分慌乱的红。
湛风笑了。他抬起手,光梯在他脚下凝成实质。
\"来。\"他说,\"让我看看,你们的'绝对',能扛住多久的'鲜活'。\"云墨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拓本边缘。
他望着混沌裂缝里那道金芒,喉结在泛青的脖颈间滚动两下——旧拓本上的裂痕纹路此刻正顺着光梯的轨迹在视网膜上灼烧,每一道分叉都与记忆里观星阁密室中那卷被封印的\"母域终末图\"严丝合缝。
\"原来不是巧合。\"他的声音发涩,指腹抚过帛书边缘的焦痕,那是三百年前观星阁大劫时,上代阁主用本命星火护住的最后残卷。
此刻拓本里\"镜像世界同源\"的批注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母神域根本不是高高在上的创造者,而是所有镜像世界的\"总源头\",那些被复制的\"湛风\",不过是母域在崩溃前疯狂抓取的\"备用模板\"。
塔顶光茧突然泛起涟漪。
郝悦的影子指尖微微蜷缩,发间梨花的虚拟花瓣竟渗出淡粉色的光雾。
云墨猛地转头,看见光茧表面的本源纹路正随着湛风的金芒波动而扭曲,像两块被磁力牵引的磁石。
他忽然想起昨夜星轨里那个被自己刻意忽略的预言:\"破局者的路,是旧世界的坟场。\"
\"他在走母域崩塌的裂痕。\"云墨攥紧拓本的手青筋暴起,星图在风里哗啦翻页,最后一页\"母域意志\"的批注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裂缝深处逐渐消失的金芒,突然将拓本按在胸口——观星阁的使命从来不是预测,而是见证。\"守好阿悦\"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两滚,最终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混沌裂缝里的金芒骤然收缩。
湛风的足尖刚踏上光梯顶端,眼前的黑雾便像被扯碎的幕布般翻卷。
失重感突如其来,他本能地运转灵力护住识海,却发现那些平时温顺的灵力此刻正顺着指尖往外涌,在虚空中勾勒出细密的银色纹路——正是方才在裂缝里\"学\"到的母域法则结构。
\"这是......意识战场?\"他的声音在虚无里荡起波纹。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实体,只有无数半透明的光团在漂浮碰撞,有的泛着腐朽的灰,有的裹着暴虐的红,更有几簇幽蓝的光团正疯狂吞噬邻近的残片,每吞噬一次,体积便膨胀三分。
他甚至能听见那些光团里传来混乱的呢喃:\"规则属于我轮回不能停杀了闯入者\"......
后心的灵魂印记突然发烫。
郝悦的意识波动如清泉般漫过识海,带着股清甜的梨花香——是她昨夜在光茧里无意识哼的小调。
湛风瞳孔微缩,终于抓住那些光团的规律:它们本质是母域历代掌控者的意志残片,在规则崩塌后陷入永无止境的争夺,谁抢到主导权,谁就能暂时成为这片意识空间的\"天道\"。
\"所以他们之前用法则射线攻击我,是怕我看清这摊浑水。\"他低笑一声,指尖掐出个玄奥法诀——新生世界的本源之力顺着神格喷涌而出,在身周凝成金色光罩。
这是他在突破化神时领悟的\"领域\"能力,但此刻的领域不再是单纯的灵力屏障,而是以神格为锚点、以新生世界的\"鲜活\"为根基的独立空间。
那些幽蓝光团最先察觉到威胁。
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拖着长尾撞向光罩。
湛风能清晰感知到它们的恐惧——这些残魂习惯了吞噬\"相似\"的意志,却从未见过如此\"不同\"的存在:光罩里有郝悦做的酒酿圆子的甜香,有云墨星图上晨露的凉,有启天都市街头烤红薯的烟火气,甚至有十年前他在灵脉枯竭处挖到隐脉时,泥土里翻涌的生机。
\"你们不过是轮回的残影。\"他的声音穿透光罩,震得那些光团剧烈震颤,\"而我......是真正的开始。\"
话音未落,光罩表面突然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湛风瞳孔骤缩——方才被他击退的幽蓝光团竟联合了三簇暗红残片,正以同一种频率震荡,试图共振破坏他的领域。
他能感觉到神格在发烫,本源之力的消耗速度比预计快了三倍。
\"阿悦,再推我一把。\"他在识海里无声呼唤。
回应他的是灵魂印记处骤然炸开的暖流。
郝悦的意识波动突然变得清晰,带着几分焦急的嗔怪:\"笨蛋,谁让你硬扛的?\"紧接着,那丝意识如灵蛇般窜出,精准撞向正联合攻击的光团群。
它们的震荡频率瞬间乱了套,幽蓝与暗红的光团互相碰撞,竟开始吞噬彼此。
\"好手段。\"湛风低笑,趁此机会引动更多新生世界的灵力。
金色光罩瞬间膨胀三倍,将周围十丈内的意志残片全部笼罩。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灰白光团突然转向,竟主动撞向光罩——它们的呢喃里多了几分哀求:\"带我离开轮回我不想再当影子\"。
\"可以。\"湛风伸出手,光罩表面泛起温柔的涟漪,\"但首先,你们得学会'活'。\"
虚空中突然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所有光团的动作同时停滞,连正在互相吞噬的幽蓝与暗红都凝固成雕塑。
湛风的后背渗出冷汗——这是空间规则被强行改变的征兆。
他抬头,看见远处的虚无里正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轮廓:似人非人,周身缠绕着无数锁链般的法则,每道锁链上都刻满了\"轮回复制绝对\"的铭文。
空气里的威压骤然加重。
湛风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按在他的肩膀上,连神格都在这股力量下发出呻吟。
那道轮廓越发明晰,他甚至能看见其眉心处悬浮着一枚暗金色的菱形晶体——与他在星轨幻象里见过的,那些镜像\"湛风\"额间的标记一模一样。
\"终于来了。\"湛风抹掉嘴角的血,新生世界的灵力如火山喷发般涌出。
他望着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忽然想起郝悦说过的话:\"真正的强者,不是能打败多少敌人,而是能护住多少想护的人。\"
虚空中,那道轮廓的双眼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