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扫，落在了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黑西装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
“等着我请你们吃宵夜吗？”
“把你们的垃圾，带走，清理干净。”
那几个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架起已经痛得快要昏迷的黑鲨，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速度，恨不得爹妈多生了两条腿。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楚渊转过身，看着依旧有些呆滞的儿子，和那个躲在儿子身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的小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高速发展的代价啊。”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繁华的都市夜景，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秩序和管理，终究还是没跟上力量膨胀的速度。”
“以前哪有这种事，一个S级的强者，居然跑去给高利贷公司当打手。简直是把超凡者的脸都给丢尽了。”
“地球都这样了，真不敢想其他那些殖民星球，现在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个以力量为尊的新时代，终究还是催生出了它最丑陋的怪物。
所谓的公道，所谓的正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笑话。
就在楚渊感慨万千的时候。
一个带着几分颤抖，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爸！”
楚彻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将林溪护在更后面。
他抬起头，那双和他父亲一样漆黑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不认同和挣扎。
“您......您刚才太过分了！”
“什么？”
楚渊挑了挑眉，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罪不至此！”
楚彻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他固然有错，但我们有联邦法律，有超凡管理局！您应该把他交给执法者，而不是用这种......用这种残忍的私刑去对待他！”
“您刚才的行为，和那些恶棍，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的质问，掷地有声。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属于理想主义者的，纯粹而干净的火焰。
楚渊无奈。
他废了那么大劲，把他保护得这么好，让他不用去面对这个世界的肮脏与黑暗。
结果，却养出了一个......圣母？
他最圣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圣母。
“所以，在你的世界里。”
楚渊捂着额头。
“别人拿刀要捅你，你把他打倒了，还要客客气气地把他扶起来，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该还手’，然后报警，等警察叔叔来处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彻急着辩解，“我是说，我们的手段，应该在法律的框架之内！不能以暴制暴！”
“法律？”
楚渊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无奈。
“儿子。”
“看来，有些事情，光靠说是没用的。”
他向前一步，伸手，按在了楚彻的肩膀上。
楚彻的身体，瞬间一僵。
他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如星海般的力量，将他牢牢锁定。
“你不是相信法律吗？”
楚渊的脸，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好。”
“今天，我就带你去看看。”
“看看这个世界的‘法律’，到底长什么样子。”
“也让你亲眼看看。”
“你所谓的‘正义’，到底有多么可笑。”
话音未落。
楚彻只觉得眼前一花。
周围的场景，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瞬间崩解，重组！
当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
他和他的父亲，已经不在那家温馨的餐厅里。
而是站在一片......
尸山血海之上。
——血。
浓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温热的血。
楚彻的脚下，不再是餐厅光滑的地板，而是一片泥泞。
混合着血液、碎肉和焦土的泥泞。
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某种蛋白质烧焦的古怪气味，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地想要干呕，却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扼住了喉咙。
这是一片刚刚经历过残酷战斗的废墟。
残破的机甲像被玩坏的玩具，冒着黑烟，散落一地。巨大的弹坑里，积着暗红色的液体。
断壁残垣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
有穿着联邦制式军服的士兵，也有衣衫褴褛的平民。
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烧焦的布娃娃，半个身子都消失不见了。
不远处，几个士兵正用喷火器，清理着一堆堆的尸体，动作麻木而熟练。
“这......这是哪里？”楚彻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柯伊伯带，前线殖民星，编号t-734。”楚渊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与这片炼狱格格不入。
“一场刚刚结束的‘平叛’战争。”
“平叛？”楚彻的目光，落在那堆被焚烧的尸体中，那些明显属于平民的轮廓上，瞳孔剧烈收缩，“这叫平叛？！”
“不然呢？”楚渊双手插在口袋里，闲庭信步般，走到一具残破的机甲旁，用脚尖踢了踢那块扭曲的装甲。
“这颗星球的矿产资源开采权，属于联邦第三舰队的某个将军。这里的原住民，也就是你眼里的这些‘平民’，觉得分配不公，想要闹独立。”
“于是，将军阁下就派来了他的私人部队，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变成了叛军。”
楚渊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
一个穿着上尉军服的男人，正用枪指着一群幸存的平民，他的脸上满是厌恶和不耐。
“将军的命令！所有难民，就地处理！我们没有多余的资源，去养活这群废物！”
“可是上尉！”他身旁的一个年轻士兵，脸上还带着稚气，焦急地反驳道，“他们只是平民！里面还有孩子！”
“闭嘴！菜鸟！”上尉一脚踹在那个年轻士兵的肚子上，“这是命令！你想上军事法庭吗？！”
他不再废话，抬手就要扣动扳机。
楚彻的身体，下意识地动了。
他想冲过去阻止。
可楚渊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明明没有用力，却让他动弹不得。
“看清楚了，儿子。”楚渊的声音很轻，“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守护人类的联邦军队。”
“那个上尉，回到首都星，会因为‘平乱有功’，得到一枚勋章。他会成为英雄，成为你同学崇拜的对象。”
“而那个想救人的菜鸟，如果他敢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当成‘叛军同情者’，和他想保护的人，一起被烧成灰。”
“现在，你告诉我，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法律在哪里？”
楚彻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上尉，狞笑着，扣动了扳机。
能量光束吞噬了那些绝望哭喊的平民。
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无声的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