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归这种对外事漠不关心的人，也被阿瑾的话给弄疑惑了：“白青尊者的身体似乎本就不好。”
修士其实是不惧热不畏寒的，但白青身体特殊，阳春三月的时节也要披着大氅，稍微费神费心便会气虚疲累。
这种身子骨，是怎么能被选中作为镇塔人的？
或者更现实一点，以白青尊者的身体，镇得住塔内那些魑魅魍魉吗？
游不归受了白青诸多恩惠，他越想，不免越是心情不利：“碧水宗难道没有其他尊者了？”
阿瑾也觉得此事不妥，但他只是一个小小弟子，这些事都是明九华有意让他知晓他才知道的，他们的想法又怎么改得了那些尊者的决定？
而且……
“白青尊者自己同意了。”阿瑾望着空旷的前方，厉风打在脸上，让人清醒，“不然以师父那般护着白青尊者的性子，这事肯定还没定下来。”
游不归沉默下来。
这些事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遥远了，既然白青尊者自己同意了，或许其中还有些他们看不到的玄机。
多说无益。
云散也没再出声，她最后望了一眼那漆黑的禁塔，加快了御剑速度：“阿瑾师兄，你说你出身凤国，但东陵家不是离凤国有些距离吗？”
虽然都是位于东方，但凤国与东海相邻，接壤的也是另一边陲小国羽国，据她所知，东陵家并没有坐落在凤国境内。
阿瑾哼了一声：“我早与你们说过，我与东陵家没什么关系。”
云散眨了眨眼，有点记不清阿瑾说过没，但看东陵玉那般行为，怎么都不像没关系的样子。
她身后的游不归见她半晌无话，便替她出声了：“并无，你只说过你的钱是自个挣的，不是东陵家给的。”
阿瑾哽了一下，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游不归还记得。
少年轻轻扭过头，直视前方：“那你们现在记好了就是了。”
三人御剑了近三日，终于到了凤国。
中途云散怕游不归受不住，还歇息了几次，不然还能更快点。
阿瑾在这三日亲眼见到了游不归的一日三餐是如何吃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大概是自修仙以来，他身边亲近之人都是辟谷的修士，天行宗规矩严明，弟子中也很少有贪口腹之欲者，几乎看不见这么遥远又熟悉的一幕了。
明明他小时候，也是一个普普通通食人间烟火的凡人，但不知为何，从修道开始，他竟无意识地将自己划出了凡人范畴。
进入凤国地界时，云散注意到，凤国的边境城池紧闭着城门，似乎停止了边境贸易，城外深挖了壕沟，城墙守卫布局严密。
凤国这副应敌姿态，难道是对着魔族吗？
云散心下疑惑，便问了阿瑾魔族出现的地方，阿瑾说尚不明确，得先去问问求助者。
“是谁向你们宗门求助的？”云散好奇道。
阿瑾下巴微扬：“凤国的国主。”
云散暗暗心惊，一国国主亲自求助仙门？难道魔族之事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能让国主出马，事情也小不了，那邻近宗门为何没有过传信？他们没发现吗？
“如今凤国国主是谁？”云散看了眼脚下掠过的城池，继而转头问道，“还是承和帝吗？”
她重生前，不，应该是入狱前——
每次来凤国游玩，为避免多生事端，都会乔扮成凡人。
那时的凤国国主还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年号承和。
承和帝喜好美人，在位期间经常在民间强征民女，且为君残暴，脾性喜怒无常，杀孽难抑。
诛臣杀妃暂且不提，赐死子女都是常事，导致凤国这代皇嗣绵薄，大臣百姓也是心有恨意，民间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云散当时就在民间感受过这位国主的风评有多不好，如今十五年过去，不知他还在不在世。
“不，是朝光帝。”
阿瑾有些惊讶她居然知道凤国曾经的国主。
云散微一挑眉，那暴君竟死了？
“何时的事？这位朝光帝又是哪位皇嗣？”
阿瑾见她好奇，便回想了一下，然后道：“大概是我八岁时候的事，承和帝子嗣不多，皇子只有两位，如今的朝光帝是第二位皇子。”
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十三岁时才跟随九华尊者离开这里，他亲眼见证了凤国国主的变更。
云散讶异地道：“二皇子？继位的竟不是那位嫡太子？”
凤国国主是个暴君，这是所有凤国子民都认同的一件事，但凤国嫡太子是个优秀的储君，这也是凤国子民认同的事。
云散当初流连于凤国时，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百姓对那位储君的继位期盼。
她甚至认为，在承和帝那般行径之下，凤国子民都没有发生暴乱，就是因为那位嫡太子还在。
阿瑾听到她的问话，心神微动，御剑的速度都慢了一瞬，他忍不住道：“你以前来过凤国？”
云散张口就胡诌：“那当然，我化形几百年了，去的地方可多了。”
阿瑾犹疑地打量了一下她，但看云散眼神真诚明亮，不似作假，便收了怀疑的心。
看着他俩说话的游不归收紧了捏着云散衣服的手，暗暗心想：云散又开始骗人了，阿瑾也是单纯，又被骗了。
阿瑾正在回想往事细节，他还不知道，他在游不归心里，已经被划分为单纯好骗的人了。
回想完毕，阿瑾看着前方道：“那位嫡太子的确继位了，但在位时间很短。”
“十年前，承和帝于春月驾崩，嫡太子就受命继位，年号定为崇光。这位崇光帝与其父不同，为储时便极得人心，他上位后立刻推行诸多利民政策，凤国国况慢慢好转。”
“五年后，邻邦羽国来犯，朝内主和占多，但崇光帝主战，并决定御驾亲征，与凤国名将风老将军一同上阵，但战场失利，凤国不仅大败，崇光帝和风老将军还不幸战死沙场。”
想起过往，阿瑾表情复杂：“那时凤国堪称大乱，国君丧身，人心惶惶，好在君后及时站出，与朝廷重臣一起，推举了如今的朝光帝继位，一直到现在，都是他在治国。”
也是那个时候，阿瑾被九华尊者带走，从此被带在身边教导学习。
“国君身死战场？”云散惊讶道。
确定不是被人害了吗？
阿瑾知道她在想什么：“的确是正常死亡，听说君后当时也不相信，命人调查，结果就是，国君为了鼓舞将士，身先士卒，不幸被流箭射中死亡。”
云散无语凝噎：“这……他还挺有勇气的。”
她尊敬，但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