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破酒馆待了第三天。
也不是说非要待，就是没人说可以走。
白天太阳一出来，琳梵就拉着简司出门走走。
镇子不大，几条巷子来来回回也就那样，不过她现在总算能正常看看人、买个馒头、坐在街边磕点花生了。
简司倒一直很乖，跟着她走哪儿去哪儿，话少，也乖巧，琳梵说啥他应啥。
“你老看那只狗干嘛？”琳梵啃着一个馒头，靠在巷子口问他。
“它……眼神挺像段洲。”简司迟疑地说。
琳梵一噎：“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然后他们俩就看了那条狗五分钟，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就不出门了。破酒馆的人天一黑就都活了，嚷嚷打牌、吵着做饭、甚至有人在后院练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器，整栋屋子跟白天完全换了个模样，闹哄哄的。
有时候妞妞姐会突然拎着锅碗回来，一边炸肉一边训人。
“许沂川！下次再乱塞人进屋你就自己给人做饭去！齐蒿，那饼不是给你吃的，给猫的你听不懂？”
琳梵夹着牛肉干从一群吵人的声音里挤出来，回屋前忍不住还是问了妞妞姐一嘴：
“……那个，我和简司能走了吗？”
妞妞姐没回头，把锅铲在锅边敲了一下：“委托人还没来呢。”
“我们不是已经被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交接没完。你们现在是半成品。”
“……”
琳梵也不是没脑子，她大概能猜到。
破酒馆虽然疯了点，但真做起事来一看就是拿了价码的。她问了简司，也不是向清和他自己付了筹码，那这人还能是谁？
她晚上回屋躺着翻来覆去，想了半天。
总不能是……南浔？
不对，那丫头还不知道在哪。
琳梵呼了口气，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强制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
而第二天一早，镇口就起了点动静。
一个是白筠。
另一个是白白。
白白手上拿着个棒棒糖，嘴边沾着糖粉，站在他爸旁边，像个被带来出差的小跟班。
破酒馆里最先发现的是简鲡。
他正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一眼瞅见门口那两人，一愣，然后扭头往厨房喊：“妞妞姐，你出任务那个谁来了！带着个……孩子？”
妞妞姐头也没抬：“哪个谁？”
“就那个白得发光那个谁……”
妞妞姐一顿，慢慢放下锅铲：“……白筠？”
“哎对。”简鲡摊手，“人都快站成雕像了，要不要请进来喝点茶？”
这会儿，琳梵和简司也刚从镇上晃回来。
刚一进门，就见一群人不约而同盯着同一个方向。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眼就对上了白筠。
白筠站在院子边缘，他垂眸看了眼琳梵，但似乎并没有想讲什么的打算。简司站在一旁，眉头微微皱了下，像是没太明白为何这个人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你……是委托人？”琳梵抬眸问道。
“嗯。”
“……我怎么不太信。”她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早点，盯了他几秒，“你救我干嘛？”
白白这时候小小声嘀咕：“我跟爸爸说姐姐是好人……”
白筠低头看了儿子一眼：“你少说两句。”
白白吐了吐舌头，抱着糖转身走去角落坐下看猫。
琳梵还在思索，眉头微微拧着，显然没打算马上跟他走。她不是不信白筠，而是感觉这事太巧了。他不仅知道自己在哪，知道自己被抓了，还找了靠谱的团队，而且还将自己救了出来。
简司凑近她一点，小声问：“是……他？”
“八成是。”琳梵语气低低的，“但你别问我为什么。”
她不是那种轻易怀疑人的类型，但白筠这种人……太聪明，聪明到你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
她靠着门框站了会儿，盯着白筠看。
白筠也不急，就静静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做决定。
这时候，破酒馆那群人已经炸开锅了。
“原来是他啊——”
“我说怎么这么快就付款还加价，啧啧啧……”
“他那个娃挺乖的，不像他。”
妞妞姐出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交接手续呢？”
白筠抬手递出一张很简单的协议书，连字都没几个，签了名字就算完事。
妞妞姐扫了一眼，点头：“人你带走，别后悔。”
“不会。”
“那他俩也带走？”妞妞姐看了眼简司和一旁的岚序。
白筠点头：“一起。”
“好，走吧。”妞妞姐没再管，转身回厨房炒她的菜去了。
琳梵揉了揉眉心，轻声骂了句：“这破事……怎么就你来收尾了。”
“因为你还活着。”白筠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但她还是听见了。
她抬眼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回身去收拾东西了。
简司站在原地，看了看白筠，又看看琳梵，嘴角动了动，还是没问出什么。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
这个男人，到底是敌是友。
但显然，现在是来接人的人。
白筠接过那份薄得跟纸片似的『接人协议』，收好，抬脚往门外走去。
简司和岚序跟在后头。
琳梵却站住了。
她没动，背着个布包，拎着刚收好的东西，眉心轻蹙。
段洲看着她这副表情，挑了挑眉：“怎么，真舍不得我们？”
琳梵斜他一眼：“舍不得你们做菜的手艺。”
齐蒿立刻举手：“牛肉干还有一包你要不要带走？”
“……你自己留着吧。”她撇撇嘴。
妞妞姐这时从厨房那边走出来，擦了把手，看了她一眼：“不走也行，留点钱租床位。”
“……”
琳梵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抬头看向前方白筠的背影。
“……我们现在，是去哪？”
她语气不重，却让原本嬉闹的破酒馆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白筠没回头，只轻声说了句：“你会知道的。”
琳梵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这种“不说实话也不说假话”的回答方式。
简司低声问：“不然我们要不先不走？”
琳梵没接话，只是顺着白筠的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
她回头，眯起眼看了眼小镇方向。
镇上今天有点安静，风从石板缝里钻出来，卷着点灰尘，带着隐隐一股烧油的味。
街口有个忠诚者巡逻岗哨，三个穿制服的正斜倚在棚子边抽烟，懒洋洋的模样，和琳梵之前见过的忠诚者完全不同。
“你有没有觉得——”她轻声说，“这镇子不太对。”
简司点点头：“你不是第一天才觉得吧。”
“之前太乱，现在才清楚。”
她转身，声音低了点：
“在我们走之前，得搞清楚点东西。”
“比如？”
“比如这里的忠诚者是怎么运行的，谁在负责，为什么驻扎在这……又为什么，我们那天逃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反应。”
简司：“你不会是想……”
“我想清楚一件事。”琳梵声音平静，“这镇子是不是就是他们某个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