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德,有朝一日……
孤必定要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看孤是如何把这衰败的大汉重新撑起来,让它再现汉武之雄,文景之盛;
看孤是如何把这四分五裂的江山,重新归于一统;
看那些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乱臣贼子,一个个趴在许都宫殿的台阶下,跪着向孤低头认罪;
孤还要提兵北上,屠尽每一个欺辱汉民的胡族蛮夷,护佑每一个奉公守法的汉民百姓,让他们再不用受异族铁蹄的践踏,再不用担流离失所的苦楚。
让所有的汉民百姓,奉孤之律法,感孤之仁德,念孤之恩庇!
到时候,他们的心里只认孤的大汉,再不会认汝之大汉!
待天下一统、四海升平,孤自会从宗室中择一贤明者扶上皇位,续大汉宗庙之脉。
但……绝不会是汝之子嗣!
你所谓的大汉“正统”,在孤扶大厦将倾,佑万民身安的功业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待孤百年,必为万千黎民所念。
孤为大汉丞相!
外抵蛮夷,内安社稷,上撑朝堂,下扶幼帝。
堪比伊尹、周公之德,又胜管萧、霍光之术。
自当名垂青史,让后世代代传颂;
更该庙宇永存,受万民香火供奉,与这大汉江山共存共荣,永不磨灭!
玄德贤弟啊……
汝口中所言“匡扶汉室”,不过是自己想当皇帝罢了;
真正能撑起大汉的根基、护住天下百姓之人,从来都只有孤一个!
云长啊,你那到时也会看清楚。
孤才是你最值得辅佐的主公!
曹操无气急败坏之怒斥,亦无暴跳如雷之狂吼。
只是对着远方的云遮雾罩而昏蒙的日头喃喃自语。
渐渐的,曹操里的闷气散了,就连常年缠着他的轻微头痛,也像被这股豪情冲得没了踪影,反倒生出几分神清气爽的畅快。
可这份畅快,往往只存在于片刻的脑补之中。
回归于现实,却还要面对冗杂棘手、难解纷纭的问题。
“丞相,城中粮草不足以支撑三个月。”
徐晃抱着拳,忧心忡忡的汇报。
曹操微微转头:“不是说,有满六仓的粮草么?”
“可城中还有百姓……汉、胡商贾及百姓,共五万余人。”
“说清楚……”
曹操神色泰然,毫无惶遽:“汉民几何,胡民几何?”
“未曾细数,但可估算,汉两万稍余,胡不足三万……”
“若城中只有两万余民,六仓粮草撑续多久?”
“四五月之需无虞,若节用用度,六月亦可维系。”
“那有何忧矣……”曹操慨然一笑。
“可是丞相……”
徐晃似乎明白了曹操的意思:“然军中胡兵尚占多数,若此般大肆屠戮胡民,恐致胡兵兵变生乱……”
“哪有胡民,他们都已随孤向汉。”
“可是……”
曹操抬手止其言,目露笃定:“孤知你虑,当可如此……”
说着,抬起的手又微微勾勾手指。
徐晃会意,赶忙近身向前,闻曹操低言良久,遂点点头,道了一声:“喏!”
而后,下去安排。
曹操喟然一叹,又看向远处残阳:
“玄德啊!汝素以仁义自缚,乃妇人之仁耳!杀伐决断间,当以大局为要、舍小仁而存大义,此乃大仁也!
汝之仁和孤比,还差之远也!”
……
徐晃领命,当即于城中颁布“改姓律”。
城中胡民,三日内可自愿改为汉名汉姓,并登记在册。
三日内未改,则不允再改。
城中胡民百姓皆感纳闷,不知为何要改汉名汉姓,更忧三日后不许再改,恐生未知变故,私下里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官方也不相阻,任其相互讨论。
其中,有些胡人暗暗担忧,曹操向来记恨胡人,可是要向胡人下手?
当即登记改姓。
也有相当多的胡人向来遵从汉礼,本就有汉名,见此良机纷纷登记。
三日过后,胡人中有三成商民改为汉姓,七成商民因种种原因并未选择改姓。
登记遂止。
紧接着,曹操再下一道隔离之令:凡汉民与已改汉姓的胡民,皆聚居城北旧地;
未改名者,则需分批迁往城南,划地而居,不得混杂。
此令一出,胡民哗然抗拒,尤以未改名者为甚。
曹操毫不姑息,当即下令擒杀带头阻挠的胡民首领。
刀光落处,首级示众,余下胡民顿时噤声,只剩满心惶惶,再不敢有半分违抗,只得忍气吞声迁往城南。
没过几日,“曹操欲屠胡民” 的流言,便如阴云般在胡人间悄然弥散,越传越烈。
而曹操对胡人的管控,也愈发严苛。
粮食只按人头分小斛,禁止用钱购买。
敢带头抗议者,便会被兵卒拖拽出帐,从此杳无音讯,没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恐惧如藤蔓疯长,越来越多的胡人暗生叛逃之心。
可这冰雪覆盖的城池,墙高壕深,守卒密布,又岂能轻易能逃出?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却有胡人悄悄散播消息:“听闻曹操因城中粮草将尽,屠民之心已决,再过两日,便要大肆屠戮。
胡商已买通城门小吏,夜里便会偷偷开城门放我们走,到时候咱们直奔司马公麾下,方能活命!”
这话如同一道微光,瞬间点燃了胡民心中的希望。
但也只是些许希望。
曹操会轻易让他们逃么?
万一消息走漏,又当如何?
但曹操的监察军队好像对此迟钝了许多。
任此谣言四起,亦视而不见。
这一日入夜,曹操麾下一名胡籍将官趁夜色遮掩,悄悄与胡商首领密谈:“子时门开,若不速逃,必死于此,速转告胡胞,方救多人。”
胡商见此,先是惊愕,随即被求生的本能攥紧了心,以胡语口口相传。
整个城南如同被投入火种的干草堆,压抑多日的恐惧与渴望瞬间爆发,却又都强压着声息,只在黑暗中默默收拾起仅有的行囊,眼神里满是焦灼与期待。
终于,子夜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城中响起,南城方向果然传来轻微的门轴转动声。
城门,竟真的缓缓敞开了!
那一刻,很多观望胡民胡商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哪里还顾得上队列次序,老的扶着幼的,挑着行囊的拽着同伴的衣袖,人人都怕落了后,一窝蜂地朝着敞开的城门涌去,脚步声、喘息声、孩童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在夜色中汇成一股仓皇的人流,拼命朝着城外的生路奔逃。
而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竟未惊动曹操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