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躺在地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紧紧咬着唇,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
嘴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你还好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半弯下腰,一脸的关切。
“滚开!不用你来装好心!刚才做什么去了?”
男人身量很高,脸也生得清俊,很瘦,一点也没草原男儿的魁梧强壮。
他神情尴尬,手伸在半空。
“我......也是才来,我带你去看郎中吧?”
阿依娜毫不领情,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一把拍开男子再次伸过来的手。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们中原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早知如此,当年就该让阿爸把你们一家都杀了!”
男人沉默地收回手,缓缓挺直背脊,衣裳有些肥大,显得他更加的瘦。
阿依娜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他像是早已习惯,神色平静。
卓克王子扫了眼那清秀的男子,微一挑眉。
“你是这家客栈的东家?”
男子微颔首。
“草民陈良见过诸位贵人!草民正是这家客栈的东家。”
他不知他们的身份,可看穿着,应是贵人无疑。
这其中,属许知意穿得最简单,一袭碧水蓝罗裙,裙摆与对襟处用细腻的金线绣着几朵梅花,三千青丝只簪一根金步摇,再无其他多余装饰。
可就是这般素净,却更显得出尘脱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有阳光透过窗格,斜斜打在她细腻如白玉的脸上,眸中没有半点情绪。
卓克王子像个孩子,再次从她手里抢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为什么娘子的茶要比我的好喝?这里面是不是加的别的东西啊?你们偏心!”
他嘟哝着,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许知意长睫轻轻闪了闪,无奈地摇摇头。
“别闹了,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她声音很好听,却带着莫名的冷意。
卓克王子咽了咽口水,不耐烦地踢一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依娜。
“死了没?没死就赶紧滚!今天看在我娘子的面子上,就留你们一条狗命!”
阿必烈被愤怒和害怕充斥着的大脑来不及多想,一掌朝卓克王子挥过来。
眼见他的手已近在咫尺,卓克王子微微勾唇。
“咔喳——”
阿必烈的手腕仿佛被人扭了个一百八十度,不正常地弯曲着。
卓克王子并没停,一脚踢向他的膝盖骨,又是一声骨头的脆响声。
紧接着,便是阿必烈难以抑制的呼疼声,仿佛快要把这客栈的屋顶给掀了。
“啊,我的手!你........”
“你还不配跟我你啊我啊的!既然放着好好的活路不肯走,我今天便送你们去见真神!”
原本柔情似水的眼,一下变得如鹰般锐利,浑身带着不容侵犯骇人的气势。
“正好一家人都在,就整整齐齐上路吧!有人作伴,也省得你一个人寂寞。”
他一字一顿,目光缓慢地扫过厅堂中的每一个人,嘴角上翘。
“谁先来?算了,我娘子急着赶路,你们一起上吧!”
阿必烈已经疼得嘴唇发白,黄豆大的汗珠很快滴到地上。
卓克王子丝毫没有一点怜香异玉之心,从阿依娜的身体上踩过去,还嫌弃地掸了掸鞋面。
阿必烈带来的那些人一下就沸腾了。
“这臭小子敢伤首领,死定了!”
“他这是看不起咱们!”
“这时候还管什么规矩,一起上,就不信弄不死他一个!”
话落,众人蜂拥上前,将卓克王子围在中间。
卓克王子转了转脖颈,打量着他们的神色,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
“乌合之众!没一个可堪大用,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丢到河里喂鱼!”
乌木的扇子被他舞出了残影,与此同时,有几名壮汉半跪下来,捂着汩汩冒血的咽喉,眼睛瞪得有如铜铃。
卓克王子像是没看见似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扇骨,语气散漫。
“哎呀,沾上血了,真是可惜了我这把上好的乌木扇子了,我最喜欢这上面画着的图案了,啧啧......”
啪地展开折扇,坠着的玉扣上沾了几滴殷红的血,他轻轻晃了几下。
“果真美人是会影响出手速度的!娘子,你得赔我一把扇子才行!不然.......”
他冲许知意扬了扬眼尾。
“我一生气就想杀人,他们可就一个也跑不掉了呢.......”
许知意难以置信地看看卓克王子。
所以他是在明晃晃地威胁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最不喜欢看见有人手染鲜血,当然也要分场合。
卓克王子刚才与阿必烈一直在用东临话交流,可单看阿必烈那难看的脸色,就不难猜出,一定是卓克王子手里掌握着他做坏事的证据。
否则,也不至于把事闹到不可收场。
她垂眸,看着腕间做工精致的金镯,轻轻晃了晃。
“好,等咱们到了,我给你描个一样的。”
卓克王子低低笑出声,手一扬,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娘子说话算话!如此咱们就走吧!”
浮生嘴角抽了几下。
郡主说得对,卓克王子就是个败家玩意,他手里的这把乌木折扇足花了几十两,说扔就扔了?
白嬷嬷也心疼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可一口气梗在那,怎么也顺不下去。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呦!
几十两够普通百姓家好几年的吃喝用度了,就这么给扔了!
然后,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卓克王子再一次从阿依娜的身上踩过......
他朝许知意伸出手。
“娘子,处理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阿依娜心中仿佛有一万只羊驼在草原上狂奔,她的肋骨应该是断了,疼得根本说不出话。
阿必烈死死攥住他的衣摆,一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杀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走?小子,你太目中无人了!”
卓克王子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目中无人应该是你才对吧?当初是谁助你们结束了四处放牧的日子?又是谁给了你们安家的银子?阿必烈,你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东临的国主吧?”
阿必烈双眼圆瞪,眼珠子都快要跳到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