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涛做到高副将来找了谢景墨。
提着衣摆匆匆而来,“景墨,你别去西北,跟我回福建才是正事!如今家里朝中无人,你若去西北,日后有事,朝中有谁能够为你斡旋?”
从前谢景墨在边塞,在西南,那前朝有他这个丞相在,谁也不敢说一句谢景墨的不是。
如今他退了,谢景墨再走,日后有事,恐怕会后背遇敌!
郭涛自然不放心。
“舅舅放心吧,没事的,我多年在外,早就习惯了。”
郭涛有些怒了,“你这还是为了云昭?”
“你这是何必呢?”
“景墨,你听舅舅的,人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西北莽荒,你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之前的边塞跟西北,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了,你没必要。”
谢景墨抿了抿唇,“不是,我就是自己想去。”
郭涛不信。
连夜求见了云昭,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哀求着云昭,别让谢景墨去西北。
“先皇才走不久,若景墨再出什么事,日后我去了底下,无法跟家族交代啊!”郭涛声音轰动,在云昭的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次日。
许久不上朝的谢景墨,忽然上朝。
自请去西北。
云昭想起郭涛的声泪俱下,浅浅叹息,“这事,日后再议。”
于是,散朝后。
一个跪在朝前,一个跪在朝后。
郭涛岁数大了,身子如秋风落叶,抖的厉害。
云昭找人去找了谢景墨来。
谢景墨看着郭涛年迈的声音在冷夜中如飘忽的柳絮,他紧了紧手,扶起郭涛。
郭涛转头看了一眼谢景墨,“你这是听我话了?”
谢景墨没说话,扶着郭涛往外走,郭涛生气的拍了拍谢景墨的肩膀,“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
郭涛回去就病了,谢景墨去照顾了两日。
两日后,夜里。
云昭正低头批奏折,烛火闪了闪,云昭抬起头。
执起的笔顿在空中。
片刻后,她转头对站在一侧的福海说:“夜里凉,你去热个汤婆子吧。”
福海说:“是,”云昭又淡淡说:“给你自己也热一个。”
富豪又说:“是。”
福海退下。
整个宫殿里彻底安静下来,云昭依旧低头,片刻后,有人踩着地面上的紫薇花缓缓走了进来。
最后立于大殿之中。
云昭没抬头,声音在夜里显得很轻,“郭相说的没错,你已然证明过自己了,如今谢家子嗣单薄,你没必要再去冒险。”
说完,云昭抬起眼。
这是时隔一年,云昭再见到谢景墨。
他站在大殿下方,身后笼罩在大片的阴影中,整个人显得昏暗,模糊。
两人在长夜中,静默对视许久。
而后,谢景墨才轻声说:“好久不见,云昭。”
谢景墨太习惯把云昭当做自己的了,所以当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恍惚了许久。
等回神过来,云昭已经收起笔。
“也不知道今夜为什么来,就总觉得,该来一趟。”
“今天,叫你为难了,抱歉。”
云昭看着他,久久不语。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郭涛跪在堂下,言辞悲切的说:“景墨也是被人疼着长大的。”
她抿了抿唇,而后,说:“好久不见。”
谢景墨有些意外。
他全然没想到云昭会跟自己说话,还是这样平和的一句话,他瞬间眼红。
小心翼翼的样子,不似当年的边塞将军。
大殿里烛火闪烁,福海灌了热婆子来,又悄悄的退出去。
云昭记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面对谢景墨。
如今他们身份调换,态度也随之调换。
可她看见这样的谢景墨却并没有半分高兴。
“找我有事?”云昭问。
谢景墨呆滞了片刻,才缓缓回神,脑子里的事情混乱,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或许有。
应该有。
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想说点什么呢?
比如——
我想去西北,我想为你扩大版图。
也想说——
那你保重。
此去经年,不知什么时候是归期。
若我草革裹尸,你能不能就原谅我?
原谅我当初食言,不曾好好始终护你。
这许多许多话,最终都隐没在这浅淡的,“没有”二字中。
谢景墨呆的时间不久,不过片刻。
曾经争执太多,如今,却不知道应该寻找什么话题才不算唐突。
谢景墨走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日后要好好保重,每年这个时候,我还给你送栗子。”
谢景墨说完,转身走了。
云昭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最终融入沉默的黑夜中。
次日。
西北大军出发征战。
人群中,有一个人影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扛着长枪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几日后。
郭涛匆匆跪倒在云昭的大殿前。
“太后!太后!”
“景墨又不见了!求您派人去寻!”
郭涛急了一头的汗水。
云昭诧异的抬起头,想起那一日谢景墨跟自己的对话。
她脑子里忽然想过一个莫名的想法。
她立即召见了高副将。
高副将惊掉了下巴,“什么?他去了西北?可是当时送行的将军中,我不曾见他!而且,我跟他说过,若他想去,我可以陪他去,何至于自己走呢?”
高副将嘴里这么说,脚上已经冲到军营里查看了士兵花名册。
名册最后一行最后一个名字上,清楚写着两个大字:谢云。
高副将呆滞的站在原地,“疯了!真的是疯了!”
“谢景墨去西北了,还以步兵的身份去的?这里到西北几千里,他如今这破身子,腿着去啊?”
高副将愧疚的站在云昭面前,“太后,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怂恿谢将军去的西北。”
郭涛脸上的皱纹抖起来,“什么?!你,你我为什么啊?!”
高副将抿了抿唇,看了眼云昭,“他活死人一般,我看不下去,也不想看下去,我就跟他说,胜战打多了,太后自会正眼瞧他,
我就是想着别让他日日那么蹉跎,我说了陪着他去的,我没想到他自己去了。”
高副将无比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