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医院。
顶层VIp重症监护室外。
傅靳年换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冷峻。
周勤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是他的肤色好像比以前黑了几个度……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宽敞的病房内,各种精密的医疗仪器规律地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傅蕴浑身插满管子,脸上、身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便是那起伏微弱的胸膛和监测仪上跳动的曲线。
沙发上,傅行蜷缩着,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衬衫,褶皱不堪,胡茬也冒了出来,整个人憔悴得厉害,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
周勤看了一眼傅靳年,得到示下,才轻手轻脚上前,低声唤道:
“傅总,傅总?”
傅行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眼神还有些涣散,带着浓重的红血丝,声音沙哑:
“医生?我儿子……蕴儿他怎么样了?”
显然,他把周勤当成了医护人员。
傅靳年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近。
周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寒气让病房内的温度都似乎降了几度。
他看着傅行这般模样,眉头蹙了一下。
“大哥。”
傅靳年的嗓音清冽,没什么温度。
傅行这才看清来人,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愣愣地抬头,对上傅靳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许,却又立刻起身,踉跄着走到傅蕴病床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那些闪烁的仪器数据,确认一切平稳,这才重重吁出一口气,颓然坐回沙发。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地开口:“靳年,你怎么来了?”
傅靳年没有在沙发上坐下,而是立在病床不远处,目光在傅蕴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转向傅行:
“傅蕴怎么出的车祸?”
提及此事,傅行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骤然阴沉。
他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我怀疑,和谢安月脱不了干系!”
傅靳年眉峰微动。
“那个女人,自从锦海谢家倒了之后就销声匿迹,我还以为她不敢再出来作妖,没想到……”
傅行捶了一下沙发的扶手,懊恼不已,“蕴儿这孩子也是糊涂,竟然还对她抱有幻想!”
“谢安月现在何处?”
傅靳年问。
傅行烦躁地摇头:“不知道!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是,京城冒出来一个女人,叫谢浅月,是京城谢家新认的养女,长得……”
“和谢安月一模一样!”
他说完,抬头看向傅靳年。
两人目光交汇,许多未尽之言已在空气中无声传递。
傅靳年沉默片刻,转向周勤:
“去查。”
“是,二爷。”
周勤躬身应下,迅速退了出去。
病房内一时间只有仪器的滴答声。
傅行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这次,蕴儿真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
他说着,眼眶有些泛红。
“要不是云溪神医,蕴儿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傅行提起这事,语气里满是感激,“那位云溪神医,真是华佗在世,手段神乎其技。”
“手术结束的时候,我看她也是累得不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我当时要给她百亿酬金,你猜怎么着?她竟然说,已经有人替傅家付过了。”
“你说奇不奇怪?”
傅行看向傅靳年,带着探寻:“靳年,你认识这位云溪神医吗?或者,你知道是谁替傅家付了这笔救命钱?”
傅靳年端坐着,面色如常。
手中那串佛珠被他无意识地捻动着。
他眸色微闪,淡淡道:“不认识。”
“这就怪了。”
傅行咂了咂嘴,“那她说的‘已经有人付过’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随口找的托辞,不想收我们傅家的钱?”
傅靳年让他别胡思乱想:“大哥,你守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休息了。”
“这里有护工。”
傅行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意犹未尽:
“说来也怪,那个云溪神医,虽然蒙着面,和弟妹长得也不一样,可我总觉得,她们两个人身上的那股子清冷劲儿,特别像……”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留意到傅靳年额头上跳动的青筋。
“大哥若再不回去休息,我不介意让傅六傅七‘请’你回去。”
一直在问云溪……
他当然不能说,云溪就是他的阿绵。
傅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脸弄得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靳年,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
他见傅靳年脸色愈发冰寒,自知再说下去恐怕真要被“请”走了,只得悻悻然闭了嘴,嘟囔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还不成吗。”
他站起身,整了整皱巴巴的衣领,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回头笑着说:
“我走了,蕴儿谁照顾?”
傅靳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没人照看,让他自生自灭。”
傅行闻言,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嘴硬心软。”
“明明比谁都上心,偏要说这些凉薄话。”
他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傅靳年的肩膀,语气带着兄长的温和与嘱托:
“蕴儿就交给你这个小叔叔了,可别趁我不在,偷偷欺负他。”
傅靳年嗤了一声:“幼稚。”
傅行也不恼,笑了笑,摆摆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门关上的刹那,病房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声响。
傅靳年看都没看病床上的傅蕴一眼,只是冷着脸走到刚才傅行躺过的地方,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看了好几次手机。
给楚绵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那边没回。
想到最近年关了,她应该在忙,也没有给她直接打电话。
坐了一会儿后,傅靳年逐渐觉得无聊。
黑眸悠悠扫过那边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傅蕴,又快速移开。
隔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眼傅蕴。
监护仪许久没响了,这小子会不会是……
他沉着脸起身,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被绷带包成木乃伊的傅蕴,眉头拧了下。
监护仪上设定的时间到了,所以没再滴滴滴的吵得人心烦。
以前傅蕴因为傅靳年和他长不了几岁,所以不怎么乐意喊傅靳年是小叔叔。
尤其是傅蕴到了青春期的时候,就更不乐意喊了,总觉得自己有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长辈,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但傅蕴从小都怕傅靳年。
比怕他爹还要怕。
有好几次傅靳年都想把他脑袋撬开看看傅家的儿郎怎的如此蠢笨!
现在好了,傅蕴真被开了瓢。
他看着却觉得心底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