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梨华苑,梦安然顾不得脱下外套就冲进卧室。
床上的陆逸正剧烈抽搐着,青筋暴起的脖颈上布满冷汗,嘴角不断溢出带血的泡沫。
他的十指深深抠进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什么时候开始的?”梦安然迅速拆开针包,指尖捻起银针。
“二十分钟前。”邓何递来消毒棉,“给他打过镇静剂,可是不起作用。”
银针刺入穴位,陆逸的抽搐却丝毫没有减轻。
他的瞳孔扩散,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仿佛在看着某个不存在的人。
“没用的。”陆衡缓步走入,检查了一下陆逸的生命体征,“白郁金的药剂会破坏神经递质平衡,针灸只能缓解表象。他这些年一直被注射药物,现在突然断了药,反倒出现戒断反应了。”
梦安然的手微微发抖,她看着陆逸痛苦扭曲的面容,恍惚间会想起儿时他发病时将她锁在房间的场景。
那时的他,是否也像现在这般痛苦煎熬,却宁愿自己承受着也不愿伤到她。
“总有办法的。”她声音不受控地颤抖,突然转身往外走,“我给师父打电话,请他过来。”
电话轻易打通了,赵老听完描述,隐隐眉心发紧,只问了一句:“安然,你忘了陆逸曾对你做过什么了吗?”
梦安然瞳孔一颤,“我记得。记得自己身上每一道疤痕的出处,也记起了童年在那座冰冷房子里少有的关怀。”
赵老暗暗叹息一声,“既然你决定好了,师父愿意走这一趟,替他瞧瞧。”
“谢谢师父。”梦安然感激又郑重地道谢。
雅堂的路程稍微有点远,赵慈筝直接借了邻居的车。父老乡亲这些年受他不少关照,都很乐意帮忙,一听说他要出诊,立刻驱车将他送进了市区。
梦安然则是暂时用针灸稳住陆逸,哪怕仅仅是缓解表象,也总好过让他一直这么抽搐不止。
赵老踏入房间时,陆逸的抽搐已经稍稍平缓,但瞳孔依然涣散,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的困兽。
老人枯瘦的手指搭上陆逸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他翻开陆逸的眼皮,又检查了舌苔,最后目光落在陆逸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眼上——那些新旧交替的痕迹,像是一条扭曲的时间线。
他最终沉重地摇头:“毒已入髓,非药石可医。”
“连您也没有办法吗?”梦安然的声音发颤。
“他常年用药,对毒素形成了依赖性。现在突然断药,身体反而承受不了。”赵老摇头轻叹,自己并非神仙,现阶段再厉害的医术也帮不了陆逸多少了。
梦安然攥紧了手中的银针,“师父,总有办法缓解他现在的状况吧?起码……先稳定住,我们再想办法。”
赵老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乌黑的药丸,碾碎后混入温水。
“先服下这个,能暂时抑制戒断反应。”他示意邓何扶起陆逸,将药汁缓缓灌入,“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必须拿到毒药的原始配方。”
“可是,白郁金不可能将配方给我们,就算我们偷来了,也需要很长时间去做解药的研发。”秦沐神色沉重。
“未必。”赵老突然看向梦安然,“你还记得《青囊经》里记载的‘以毒攻毒’吗?”
梦安然瞳孔微缩,“您是说……”
“既然戒断反应是因为突然停药引起的,那么……”赵老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衡,“如果能找到相同成分的药剂,逐步减少剂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房间内骤然安静。
陆衡站在窗前,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他听着众人的讨论,突然将烟头摁灭在窗台上:“我去拿配方。”
“你疯了?”梦安然猛地扭头瞪过去,“白郁金的实验室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傻妹妹,只要钱到位,危险的事情自会有人替我去做。”陆衡棱角分明的脸上绷不出一丝表情,眼神里却莫名流露出几分哀伤,被梦安然迅速捕捉到了。
她不容置喙道:“不行!白郁金又不是蠢,哪儿有那么容易让你取到配方?想进入她的实验室,接触到配方,只有一个办法——以身入局。”
她知道陆衡想到的也是这唯一的办法,所以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
陆衡眸色渐冷:“你也管得上我的行程了?”
梦安然毫不退让地瞪着他:“你要是敢去,我就敢把你地下室炸了。”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守在外面的张韬突然抱着个不锈钢的盒子冲了进来。
“大小姐,您快看看这个!”
梦安然转过头来,他忙不迭地打开了盒子,泡沫棉里卡着两支安瓿瓶。
绿色的液体透过澄澈的玻璃,在灯光下泛起诡异的色彩。
“有人用无人机送来的,已经在追踪无人机的返航路线了。”
梦安然眉心紧皱,其他人也围了过去,盯着那两小瓶药剂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动手取出来。
不明来路的东西太过危险,他们无法确认这到底是能缓解陆逸病症的解药,还是让他一命呜呼的毒药。
“你猜为什么会有两瓶。”陆衡冷不丁地开口。
梦安然瞳孔猛然一颤,随即眉心皱得发疼,“这是让我们试药……”
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沉重的气氛萦绕在房中。
忽然,手机铃声犹如尖刀划破冰面,在沉默的空间中毫不停歇,莫名透出几分诡异。
“安然,是你的电话。”秦沐循着声音,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一串未知号码,梦安然扫过号码,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串数字。
犹豫片刻后,她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下,接通电话,点开了免提。
“喂。”她声音淡淡,藏满了谨慎。
“安然,好久不见了。”
白郁金掺着笑的声音穿过听筒的瞬间,众人汗毛直立。梦安然呼吸陡然加快,努力稳住心神问道:“白女士,有何贵干?”
“没猜错的话,陆逸应该已经发病了吧?”白郁金直入正题,“这里有两瓶药剂,只要注入他体内,他就会停止抽搐恢复平稳。”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才无所谓你信不信我。”白郁金突然癫狂地笑了几声,嗓音如毒蛇吐信般可怕:“我要你亲手把药剂注射进陆逸的身体。除非,你想看着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