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纪清苒。”陆霆渊一遍遍重复着。
许星河眸光微顿,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轻轻地笑出了声。
“真是的,自作自受。你非得这样冥顽不灵……“
她笑着摇了摇头,事不关己地说道:“那你就慢慢熬吧,看你能撑几天。”
说罢,她站起来,转身出门。
“咔哒”一声——在他面前,把门锁上。
留下陆霆渊一个人,满身血污,眼神涣散。
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几乎哑透的嗓子,只会翻来覆去重复——
“不要纪清苒。”
“不要她来……别脏了她……”
他瞳孔失焦,嘴唇干裂,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衣服又湿又脏,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陆霆渊把自己锁进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心里那团恶魔一点一点消散。
身体越来越虚弱,理智也渐渐回笼。
第四天清晨,他终于熬过去了。
陆霆渊靠在床边大口喘气,积攒了很久的力气,才终于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已经被他的鲜血尽数染红。
整个身形像是被风一吹就能散的纸人。
衬衫松垮地挂在身体上,已经褶皱泛黄,空荡荡地吊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才不过几天时间,已经足足大出了两个码数。
脸颊明显凹陷,下巴上胡茬成片,眼睛深陷,半边脸贴着几片干涸的血块,唇色近乎透明,双腿发抖到连路都走不直。
他满身都是自己咬出来的伤,还有和床架撕扯出的勒痕,胳膊外侧深一道、浅一道地爬满了淤青。
他撑着床缓缓站起来,脚步太虚弱了,还没走两步,就忍不住踉跄。
他只能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
许星河已经走了。
空荡的房子里寂静一片,只有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寂寞。
没人过来查看他的情况,没人为他准备食物和谁。
也没人在意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这栋价值连城的别墅像座空壳,就连他自己,也像是被抽干了魂魄。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客厅,手臂发抖倒了一杯水,握不稳,却还是慢慢地双手握住,一点一点把水喝光。
喉咙像砂纸一样干涩,水下去后,胃却痛成一团,像被刀搅动。
他不得不蜷在沙发上,认命一般睁着双眼,等着疼痛过去。
脑海里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纪清苒这个名字了。
可是,不能。
他这么狼狈,怎么敢让她看见?
他只是放肆地想着她,想着她的名字,想着她曾经喊他名字似的模样。
这么想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身上又有了点力气,这才重新坐起来,脚步虚浮地走进浴室。
热水哗啦啦落下,雾气升腾。
他站在水里,任凭水流将身上的污血和汗水冲掉。
脸上絮乱的黏发被拨开,他望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
他不说话,慢慢洗头,洗身,把这样狼狈不堪的自己洗干净。
伤口很疼,可他不在乎。
他只想要快点变得干净。
好像这样一来,发病时梦魇一样的经历,就和他无关了。
陆霆渊洗完,又手脚利索地擦干,将一身宽松的浅灰色居家服一点点套上。
胳膊一举,隐隐作痛。
伤口泡了水,像是要发炎的样子。
他又慢慢走回到房间,从医疗箱里掏出消毒水和绷带。
他自己扯开纱布,一圈圈绕过手腕上血痕。
一只手包不方便,他面无表情地用牙齿咬住绷带,逼自己缠好。
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手指颤抖不止,血水从指缝透出来。
伤口又撕裂了。
但他没叫一声,低头捂着伤口,坐在床边,缓缓后仰。
窗外日光落在他的床上,一片温暖中,他闭着眼,像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人知道,这四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包括纪清苒,也什么都不知道。
而纪清苒这几天,则忙得天昏地暗。
她和姜瑶的公司终于要上市了。
敲锣的那天,她和姜瑶并肩站在台上两人手挽着手,合力敲响了象征上市成功的金锣。
台下掌声雷鸣。
镁光灯一闪接一闪,记者们恨不得把话筒伸到她们脸上。
没有人会想到,姜瑶会在这种场合下,突然晕倒。
她前一秒还笑着回答记者的问题,下一秒脸色却突然一白。
纪清苒忙接过话筒,回答剩下的问题,换姜瑶去休息。
姜瑶刚走了两步,身子忽然一软,竟然在台上缓缓倒下去。
“姜瑶!”
纪清苒当场就慌了,立刻蹲下去扶住她。
场面一片混乱。
她没心情再回应媒体的提问,忙不迭叫了救护车,将姜瑶送进医院急诊室。
很快,姜家人也来了。
姜母泪流满面,一见面就询问姜瑶的情况。
姜父也是满脸凝重。
纪清苒简要说了下情况:“人已经醒过来了,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呢。”
听说姜瑶已经醒了,姜母才放心点,又闹着要进去看姜瑶。
被纪清苒拦下了:“阿姨,您等医生检查完再进去。”
姜母点点头,依旧放心不下。
又过了一会儿,贺瑾禹和杜明谦也前后脚地来了。
他们都从直播上看到姜瑶晕倒的画面,扔下手头的事情,立刻赶了过来。
纪清苒又把刚才对姜父姜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医生就出来了。
“谁是家属?”医生问。
“我!”姜母立刻冲上前。
“病人怀孕快两个月了,有点营养不良,今天又太疲劳,才突然晕倒。没大事,好好休养就行。”
“怀……怀孕?”姜母怔在原地。
下一秒,一道声音突兀打破寂静——
“孩子是谁的?”贺瑾禹盯着医生,侧过头看向姜父,声音冷得怵人,“孩子是谁的?姜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怀孕?”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神却阴沉得厉害。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似的。
杜明谦则脸色陡变。
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已经冲进了急诊室。
姜瑶虚弱地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
“姜瑶……”杜明谦声音小心翼翼地喊,“孩子……孩子是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