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其实在这之前，林弈并不能完全确定海民就是东山。
毕竟在外貌上，除了那一头少见的灰白色头发外，其他能参考的东西实在不多。
不过一番试探下来，现在已经不需要去怀疑这一点了。
“我并没有欺骗你……”
“我的任务始终是把新主的恩赐带给更多‘轮回者’，因为祂渴望看到曾予以自身伤痛之人，沦成神智全无的畸形造物……”
海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和解脱，他的目光似是穿透这片空间，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难以置信……这就是来自天外（‘时间’）的伟力吗……”
“多少年了，没想到我还能亲眼再见真实的故乡……”
“虽然说出来可能有些可笑……但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玛瑞芙拉’想要的希望……”
“况且……这场游戏的胜利本就该属于你们……而我，就和你的那名同伴说的一样，只是借由权限违规的卑劣之人。”
“这具身体也几乎已经不属于我……里里外外……所有的一切，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
“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我没能完成新主的要求，所以我恳求你，在我彻底变成怪物前，杀了我……”
“也只有受到‘海洋’垂视的你，才能破除‘玛瑞芙拉’赐予我的不死祝福，虽然这么做，仍有畸变的风险……”
“你想让我杀了你？”
林弈挑了挑眉，
“就这样放弃真的好吗，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新生和造化吗。”
“我说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我时常感觉我的脑袋里好像有着什么……它们构成了我和无数个我……发出和我一样但又难以理解的噪音……”
海民缓缓说道，
“新生，造化，恩赐……它们本质上都是一样东西……”
“当我把此世之主的恩赐赐予足够多的‘轮回者’后，我便能从祂手中赎回自由之身，与曾经的故人和战友相见……”
“……”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苦苦追求的，其实就是一场死亡吗。”
这个回答倒是让林弈有些意外，
“而你实现这一目的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体内的污染通过某种手段转移出去，以此来和祂达成这场交易？”
“没错……”
“曾几何时，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残喘的神明仍在尝试自救，祂将希望托付于我，赐予了我不死，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用一场场游戏，来换取那遥不可及的死亡……”
听到这里，林弈差不多算是明白了，随后再次用“全知之眼”观测了一遍海民的信息——
【名称：海民】
【污染程度：轻微】
【介绍：信奉“海洋”的子民，在王庭被乱码@=%^&*……彻底吞没后，受两股矛盾力量指引的它留守在了这里。】
【备注：探索者们渴求宝藏，而它，渴求一场游戏。】
难怪说是两股矛盾的力量。
从不同的视角分析，“海洋”之神“玛瑞芙拉”大概是想通过游戏选拔的方式，挑选出符合标准的“轮回者”，并在这些人完成条件后给予奖励，希望他们能有所改变这个世界。
而另一方的不可名状存在，则想看到更多“轮回者”扭曲成“诡异”，双方对弈之下，海民便成了留守于此的牺牲品。
或许它也曾坚守着自己的信仰，但神明的无望，漫长的等待，以及遭受的污染无不蚕食影响着它，最终令它迷失在了信仰的对立面，走上只为自我毁灭而使玩家覆灭的道路。
人为自己而活，这很正常，没有谁能指责这么做的人什么。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段旅途的最后，这个名叫东山的男人竟还是选择了重拾信仰，并不惜以即将抵达的终点为代价，将这份它所认为的希望传递给这片大海。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人都是矛盾的。
暗自感慨时，海民手中出现一道光团，飘向前者：
“这是说好的宝藏……向着这座岛的西南方向前进吧……希望它能带着你和你的同伴，顺利跨越这片大海……”
“也愿……‘玛瑞芙拉’永远庇护你……”
“动手吧……”
……
“那你还真是猜错了。”
“所有的‘惩罚’，都会由他一人来承担。”
林弈的说话声不大，只有安晴雪一人听到，但这丝毫不影响这句话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一个人承担？你认真的？”
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如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真不当人了！
原以为那名“狄刻之子”愿意帮忙是因为这个男人许诺过什么，再不济也是答应人完事后救他出去，谁想现在非但没这么做，还倒打一耙，直接把所有惩罚给人安排上了！
就问。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想着，“晴天小雪”同志满脸佩服地朝林弈竖起大拇指：
“林二同学，损人利己这一块，我以后还得跟你学。”
“……”
林弈大概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但他也懒得去澄清了，
“我的意思是，你找个理由，带其他人回避一下。”
“欸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使唤我。”
“回头记得别忘给好处费哈。”
虽然不耐烦，但安晴雪还是照做了，她以想去海边逛逛为由，拉着还在聊天的张梦琦和苍岚脚底抹油，还顺带邀请了仍在和楚言风对线的路君夜。
“哼，杂碎，本王不和你一般计较。”
听到邀请，护花使者路君夜当即停止言语输出，转身就走。
突如其来的清场下，除楚言风之外的其他人眼中皆是闪过异色，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想做什么。
而正当墨连星等人想要继续向对方求救时，海民苍老的身影从空间门户中走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墨连星等人彻底急了，他们发疯般地求饶，甚至就连杜枭也是沉不住气了，唯恐下一秒海民就对他们降下葬送所有的惩罚。
有点吵闹，但林弈很好地忽略了它们，他指着这些人，仿佛是在菜市场上询问食材，对海民问道：
“进行污染的过程中，这些禁锢用的笼子应该不会消失吧。”
“不会……他们是失败者，规则囚笼剥夺了他们的一切，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随时打开……”
“打开吗……”
林弈想了想，
“那就先帮我处理一下，不然料理起来可能有点麻烦。”
话音落下，早已等待多时的式守从影子里爬出，它望着面前和自助餐无异的杜枭等人，冷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