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进来，”洛知微说完，欣喜地和身旁的顾桓祁对视了一眼。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路子便将人带到了寝殿，这还是李答应第一次来思渺宫，她穿的浅淡，脸上仍有些憔悴，略施粉黛，掩了些病容。
“嫔妾见过皇上，见过俪嫔娘娘。”
“起来吧，”顾桓祁将手中折子放下，正声道：“朕与俪嫔方才还说要去看看你，你这就来了。”
竹叶搬来一把软椅，上头又垫了两个鹅羽软垫，和莲果一起搀扶着李答应坐下。
李答应敛理衣容，恭声道：“知道俪嫔娘娘需要静养，怎敢劳烦俪嫔娘娘呢，况且俪嫔娘娘救了嫔妾与腹中孩儿一命，自然是嫔妾来向俪嫔娘娘道谢才是。”
顾桓祁心中知道，洛知微救下李答应其实不只这一次，上个月出宫围猎前，也是洛知微向自己献计，将江义敏留在宫中照看，不然只怕那些盆栽中的麝香，早就将李答应腹中的孩子夺去了。
洛知微嘴角抿出一抹浅笑，“本宫与妹妹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自然是要将心比心的。”
李答应闻言，眼中蓄了些泪水，自觉羞愧，若是两人调换过来，李答应并不能确定自己会舍命搭救。
顾桓祁侧目看向身边心思单纯的洛知微，不由心生怜爱。
只觉得她与从前一样，善良，单纯，美好。
可从前...
顾桓祁灿如星辰的眸子微微一滞，从前？
李答应抚着孕肚，缓缓抬起头，看着顾桓祁，便要起身行礼，“皇上，嫔妾有一不情之请。”
顾桓祁回过神来，抬了抬手，“起来说话。”
竹叶和莲果又将李答应搀扶起身，在软椅上复又坐下。
“嫔妾区区答应位份，绛辰宫又无主位，俪嫔娘娘对嫔妾与腹中皇嗣有恩，嫔妾想着，若是要将嫔妾的孩子交由主位娘娘抚养...能不能...”
李答应说着，抬眸看向榻上的洛知微，泪盈于睫，“能不能将这孩子放在俪嫔娘娘膝下抚养？”
洛知微大惊失色，低声道：“妹妹怎么说这个……？”
顾桓祁眉心一凛，抿了嘴唇久久不言。
寝殿里一时安静地迫人，李答应以丝绢拭去脸上泪珠，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顾桓祁深吸一口气，“不是朕不愿意许你，只是俪嫔如今也有了身孕，你生产后，便是她生产，她哪里还顾得上你这孩子呢？”
可是蛇床草之事顾桓祁的心里总有个疑影，若将这孩子交给叶皇后抚养，顾桓祁自是不愿意的，那主位，便只剩下慧嫔一人了。
思来想去，顾桓祁为难道：“你先安心养胎吧，这些事，之后再论。”
洛知微也忙附和道：“是了，是了，妹妹安心养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论吧。”
李答应拭去脸上斑驳的泪痕，又闲聊了一阵，连口茶水都没喝，便起身告退了。
午憩过后，顾桓祁与洛知微相对而坐，手持青黛，浅浅为洛知微描眉。
“臣妾这几日病容憔悴，莫不是吓着桓郎了？”洛知微双眸含笑，看着神色认真的顾桓祁，打趣道。
“阿若怎么样都是美的，”顾桓祁一边答着，一边仔细为洛知微描眉，“只是朕今日为阿若描了眉，明日为阿若作画，便更能画出阿若之姿了。”
“皇上为臣妾作画了？”洛知微歪头问道。
这一歪头，青黛离手，两眉之间生出一笔，将眉毛连在了一起。
顾桓祁不禁笑出声来，从洛知微的手中拿来丝绢，轻轻擦拭，语气温润，“六月初四便是阿若十七岁的生辰，待朕画好了，便给阿若拿来，可好？”
洛知微不敢再动，难掩欣喜之色，“那自然是好。”
可是，生辰...
六月初四是洛知微的生辰，不是洛知微的生辰。
画好眉，顾桓祁拉着洛知微的手站在铜镜前细细看着，“阿若可喜欢？”
洛知微看着镜中的自己，点头道：“喜欢！”
两人正说着，小路子又入内通报，叶皇后与姜常在一同来看望洛知微了。
顾桓祁方才的笑意在嘴角渐渐凝固，“请进来吧。”
洛知微朝竹叶轻声道：“竹叶，你去沏些新茶来。”
“是。”竹叶会意，欠身福礼，倒退着离开了寝殿。
小路子将叶皇后与姜常在一同请进殿中，一番见礼谢恩，各自落座。
洛知微本想将榻上的位置让出给叶皇后，却被顾桓祁拦下，“你尚在病重，在榻上坐着吧。”
说完，顾桓祁又同江义敏道：“再去拿两个软垫来给俪嫔。”
“是。”江义敏抖了抖手中拂尘，便去拿软垫了。
叶皇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可在顾桓祁面前，自然也不能失了皇后的风度，关切道：“这几日天气忽而变化，时而晴空万里，时而暴雨倾盆的，俪嫔有孕在身，天气骤变，可得小心风寒啊。”
洛知微只做不知蛇床草之事，顺着叶皇后的话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皇后娘娘也要保重凤体。”
竹叶从外头捧着四盏茶水入内，一一奉在了四人手边，朝洛知微点头，彼此会意，而后立在洛知微身侧，不发一言。
顾桓祁两指捏起盏盖，看了一眼盏中澄明的茶汤，一阵薄荷清香混着梅花的清冽，钻入鼻腔，“这是朕之前给你送来的薄荷茶？”
薄荷茶可以帮助消化，缓解有孕之人的孕吐反应，顾桓祁围猎一回宫，便着人送了些到思渺宫来。
“是呢，”洛知微端起茶盏合上眼睛闻了闻茶水中的薄荷香气，“臣妾宫里还有些去岁采摘的梅花清露，今日皇后娘娘与姜答应来了，正好一起尝尝。”
顾桓祁颔首，将茶盏捧在手中，“既然俪嫔好意，你们也尝尝看吧。”
叶皇后心中苦涩，哪里还尝得出薄荷与梅花的味道。
姜常在喝了一口，忙点头称赞，“薄荷本就清凉舒缓，加上沾染了梅花香气的晨露，这味道中多了两份馥郁清甜，真是好茶。”
顾桓祁抬起茶盏也喝了一口，浅浅点头，“不错，俪嫔的心思细腻，对膳食之事，向来颇为用心。”
洛知微勾唇浅笑，看着姜常在手中的茶盏，眸底氲着别样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