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炮弹吗?”根喜问着那个孩子。
“有,我都留着呢,都没舍得吃。”那孩子搓了两把手上沾着的乌油泥,一掏兜,掏出了一小把黄豆,还往嘴里丢了一颗,嚼的咔咔响。
也不嫌沾了乌油泥。
黄豆应该是他家大人给他准备的干粮,这玩意儿炒熟了吃着挺香,就是容易放屁。
到他这儿成炮弹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打炮的时候,他会不会放屁配音。
根喜一见有炮弹,就把那根快干了的炮管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往炮架子上按着。
刘根来算是明白那俩孩子搓的东西是干啥用的——沾炮管的长条。
等把炮管固定好了,本来还有点模样的大炮已经被糊的看不出模样了。
根喜跟他要了好几粒黄豆,一股脑都塞进了炮管,一直塞到不能塞了才停手。
只是,炮弹有了,怎么把炮弹打出去?
刘根来正琢磨着,根喜一掏兜,拿出了一个小鞭。
这玩意他哪儿来的?
哦,知道了,肯定是刘敏结婚的时候抢的,小哥俩离鞭炮最近,抢的最多。
这小子能留到现在,应该是遗传了李兰香的精打细算。
根喜把那个小鞭全塞进了炮管后头,原本塞进炮管里的黄豆被挤出老几粒,典型的顾头顾不腚。
塞好小鞭,根旺和那两个帮忙的孩子都巴巴的看着根喜,等着他发射炮弹,根喜明显有些犹豫,挠了挠脑袋,看向刘根来,“大哥,火柴能给我用一下吗?”
还挺会装蒜。
刘根来朝他屁股就是一脚,“我都听到火柴咣当的动静了,还给我装。”
“嘻嘻……我别跟咱妈说。”
根旺给自己找补着,摸了两下屁股,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
没哪个大人会让孩子玩火,这盒火柴肯定是这小子偷的,刘根来这个大哥在这儿,他没敢往外拿。
刘根来没吱声,在根喜点着小鞭的时候,往后退了两步。
嘭的一声,炮管直接炸膛了,来了个天女散花,乌油泥被崩的到处都是。
那炮管根本就没干,就是最外面一层被风一吹,失了点水,颜色有点发白而已,哪儿经得起这么炸?
四个孩子躲的也挺远,倒是没被乌油泥溅一身,就是那个大炮都被炸毁了。
这特么就是科技小制作?
跟科技这俩字沾半点关系吗?
“哦,哦,成功了,炮弹都飞到那边去了。”那个贡献了黄豆的孩子又蹦又跳的欢呼着,还像模像样的指了指一个方向,就跟真看到了似的。
“炮管还没干,等干了就不会炸了。”根喜多少还要点脸,知道演砸了,但嘴还挺硬。
“泥管不行啊,要是有铁管就好了。”另一个小孩有点丧气。
“泥管干了一样用,这是乌油泥,干了可硬了。”根喜还在犟着。
“硬了也不如铁管。”
“那你去弄铁管。”
“弄就弄,”那小子一梗脖子,“村里上回打猎,有个土枪炸膛了,不能用了,我去把枪管偷……要过来。”
说着,这孩子还看刘根来一眼,明显是有点心虚。
刘根来还穿着公安制服呢!
当着公安的面儿还敢说偷东西,胆儿肥了。
刘根来朝他屁股就是一脚,“你要敢偷枪,我一枪把你崩了。”
这毛病可不能惯,一个村的孩子,谁见了都不会不管,他还成天守着根喜根旺,别把他俩给带坏了。
那孩子吓得立马不敢吱声了,根喜和那个贡献黄豆的孩子也都缩着脖子,一副做错事,等着挨训的样子。
这年头的小学生都这副德行,不管心里咋想的,挨训的时候都里立正。
刘根来琢磨了一下,“你们别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了,不就是科技小制作吗?我帮你们做一个。”
“大哥,有我的吗?”根旺巴巴着两眼,一脸渴望的看着刘根来。
“算你们哥俩的。”
刘根来这个当大哥的当然不会厚此薄彼,至于小哥俩想带上谁,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嘻嘻……大哥你真好。”
根旺小嘴巴巴甜,根喜只在傻笑。
“你们咋都不上学?”刘根来看了看周围,村里的孩子几乎都在捡柴。
“老师吃不饱,没劲儿给我们上课,学校给我们放假了。”根喜这回嘴倒挺快。
吃不饱饭肯定是真的,没劲儿上课就恐怕未必了。刘根来又瞄了一眼导航地图,深山里漫山遍野都是蓝点,少说也有上千。
不光岭前村,周围那些村子的人都在进山打猎,学校的老师多半也在其中。
想分杯羹,就得出把力,老师也是一样。
可惜,人多势众跟能不能打到猎物没啥太大关系,这么多人一块儿闹哄哄的进山,早就把野兽吓的往更深的深山里跑了,他们多半会空手而归。
还好,自己明智,提前把野猪打好了,要是现在进山,走的路起码也要翻倍,肯定要在山里住一宿。
刘根来胡乱琢磨的时候,四个孩子已经玩儿上泥巴了。
他们一人一块泥巴,捏成类似烟灰缸的形状,往块平整的石头上使劲一扣,扣住的空气就会把底儿炸开,谁炸开的口儿大,谁就赢。
刘根来小时候也玩过这个游戏,看孩子们玩儿的起劲儿,心里有点痒痒,正想伸伸手,再一看,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咋了?
四个熊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往泥碗里吐着唾沫。
刘根来小时候也这么干,把唾沫抹匀了,尽可能的把底儿搓薄,底儿越薄,扣的时候,炸开的口子就越大。
自己的唾沫可以不嫌弃,别人的唾沫……还是算了吧。
“别往深山里走啊!”
刘根来叮嘱一句,带着些许遗憾,出山回村,去了会计室。
刘老头就在会计室,却没当吉祥物,而是正儿八经的端着大队长的架子,跟对面的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
刘根来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认识,宋干事。秋收的时候,就是他来的岭前村蹲点,还被以郑老担为首的村里几个头头好一通忽悠。
他这又是来干啥了?
“大孙子,你来的正好。”刘老头一见刘根来进门,就指着他,冲宋干事嚷嚷道:“我在我们村能不能说的了算,你问问我大孙子,我就是个摆设,啥都管不了,耽误生产这事儿,你找我没用,等五个生产队长都回来了,你直接跟他们说吧!”
宋干事因为打猎的事儿来的?
也对,这么多人都进山打猎了,农业生产谁管?公社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可只派宋干事一个小年轻过来,公社应该只是想应付一下。
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社员饿死,又要应对上头的压力……
高有光这个公社书记也不好当啊!